我漠然道:“我不是云杪,不会利用他人来成就我自己。还妄谈什么后路,可笑!我内功将成,岂会坐以待毙,任由你们宰割?”
云翳咳嗽着说:“你莫不是忘了……仙骨既褪给杪儿,你与他从此共享真身。交战之时,你伤不了他半分,他却可轻易致你于死地。”
我愣住。
那日与云杪交手,我分明挥掌将他重伤。
“还不明白?是他自震心脉,是他让你。”
“……让我?我从未求他让我!”
云杪便如此看低我?竟敢这般换着花样的来羞辱我!
“烛罗,我当年真是小觑你。单凭这张脸,姿容甚于你者比比皆是。若论智谋,你更是平庸至极。无才无貌,你怎能将他们兄弟俩一个攥的比一个牢?”
我双目越发充血。
他顿了顿,忽而笑道:“那夜你唤的很好听。要不是杪儿在,我也很想分杯羹。看看你是否能将我……伺候得极快活。”
指尖灵力大盛,罩住云翳身躯。消散的前一刻,他道:“烛罗,不妨一探你内府心境,再好好考虑”
我无意听他废话,五指交握,生生将其毁作余烬,振袖扬于风中。
此时情绪激烈难平,竟无形间催动《玉翼蝶煞》。我不愿再被戾气驱使,疾点肩周四处穴道,盘腿而坐,阖目屏息,遁入内府。
果如云翳所言,我心境已然黑去大半,惟余下心尖一点清明,在勉力支撑着我的神志。
好似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一晃便熄。
我如遭雷殛,气血翻涌入喉,张口便是浊血喷出,五指愤而攥紧。
烛罗啊烛罗……且慢,到底该叫你烛罗,还是竹罗?
其实也无甚分别。
你修炼无上内功、争权夺位、改名换朝,自以为可居于高处,从此翻身做主。
殊不料,兜兜转转这百年之久,你仍是跳不脱这所谓的飘渺天命,与那无常天道。
冕服、名衔、权势,这些都是在物欲横流下,装点你褴褛外在的,虚妄的光鲜。
你呀……
其实从来,都不曾,真正风光过!
出生在鸡窝里,这辈子就是贱命。无论你如何勤勉不息、奋力挣扎,天道都不会眷顾你一分一毫。你注定毕生徒劳无功,只配被碾于脚底,沦为替云杪巩固帝位的垫脚石,再悄无声息地死去。
正如云翳所说,你的结局,早在你出世那日起,就已注定。
你信吗?
你甘心吗?
不,我不信……我不服!
戾气占据上风,冲昏我头脑。挥掌震碎房门,追着四周的生息而去。
天要亡我,我岂能坐以待毙?
不若屠尽这世间万物。即便出师未捷身先死,亦有众生与我同葬,总不会落得孤身一人的下场!
妙,多妙啊!
我如癫如狂,长笑不止。待足尖落地,随手便将一活物拽到面前,钳住他脖颈。
周遭分外吵闹,我却是置若罔闻,满心满眼都装着面前这个猎物。
他越是挣扎,我心里越是快慰,甚至升起戏耍的心思。
快断气时,将他放下。
气息和缓,又将他提起。
如此循环往复,体内戾气愈发猖獗。现下这般无关痛痒的戏耍,已然无法满足我。
我还想……啖它的肉、饮他的血!
正欲亮出獠牙,身后却蓦然袭来惊风一阵,伴随清越剑鸣。
我一把推开那猎物,专心迎敌。
来者极擅剑术,攻势杀伐决断,防守亦是滴水不漏。我催动全部功力,竟仍未从他身上讨着好处,反被他以剑鞘逼后,步步退进死角。
我不愿就此认输,掌间微茫掠过,揽月枝隐隐现形。谁知,此举竟卖了个破绽,被他以鞘柄在眉心轻轻一拂,登时便不可动弹。
败给云杪不说,我连眼前这无名小卒都胜不过。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我已如此勤勉,终日未敢懈怠修行,照旧处处被强压一头。
仙途是,妖途亦然。
我真的……不甘心!
待那人俯身贴近我,我想也不想,张嘴就咬上他肩膀,腥气漫溢在唇齿间。听得耳边传来吃痛的闷哼,我满腔怒火才暂为止歇,觉出片刻快意。
定是极痛罢。
不如拔出你的剑,杀了我。
是我自缚于罗网。
除却一死,未能解脱。
“竹罗乖。”鼻尖缭绕冷寒梅香,后背被轻拍三下,“拍一拍,就不会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