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分明是滚烫热意,他的手却冷得像块千年寒冰,摸起来就跟他这个人一样,永远拒旁人于三尺之外。
这些年来也不知吓跑了仙庭中多少位仰慕者。
52.
唉,说起这仰慕者,我印象最深的一个……是叫卧云真君。
论起对伏清的喜爱程度,卧云当年许是与我不相上下。
他曾当着众仙的面说道,他府上有九百多张伏清的画像,尽是他呕心沥血,亲笔所作。等画满一千张之时,他便要携着画卷上门提亲。
实在是勇气可嘉。
后来有日,杏花天主人酿出“凤凰泣”,广邀仙庭诸位仙友同乐,伏清与卧云也在此列中。
那凤凰泣,书里写得玄乎,说即便是成神之人,饮上一樽凤凰泣,也能醉得浑不知事,还可如实梦见你心中所思所想。
我对此是又好奇、又惊奇,死皮赖脸地缠着伏清好说歹说了许久,他才勉强答应带上我出去见见世面。
凤凰泣十分珍贵,我不过一地位低下的小仙,断然是没那机会品尝,只能眼巴巴地守在伏清身边,看着他与众仙将杯中琼液一口饮下。
伏清饮了小半杯,却没有如其他仙家一般登时倒下,手兀自强撑着头,扑棱着凤目盯着我瞧,眉梢眼底皆是春情,也不知还有几分神智。
我觉得很是新奇,俯身叫他:“真君大人?你还醒着么?”
伏清不语,脸却红上几分,神态有些楚楚可人。
我一时哑然,伸手探向他额头,想看看他是不是将脑子给喝坏了,却听伏清轻声呵斥:“你放肆!不许碰我!”
话这么说,他的脸却一个劲地往我手上贴来,像极了欲拒还迎的姿态。我料想他清醒后,大抵也记不得今日情形,非但没将手拿开,还移了下去,捏了捏他的脸。
伏清唇角向下撇了又撇,声音断续:“你不许、这么对我。”
我几欲要笑出声来:“不许我这么对你,那你要许谁?”
伏清垂下眼,竟认真思索起来。
我与他挨得极近,连他根根睫毛都瞧得清楚,往下是高挺鼻梁,再下是莹润双唇,还泛着水光,再再往下,他衣襟上沾了几朵雪白杏花,几欲要与那身白衣融为一体。
杏花娇繁,分明已是占尽仙庭春色。
伏清为何比花还好看呢?
我愣了神,一时间口干舌燥,心里绮思万千。
不知这举世罕见的凤凰泣究竟是何动人滋味?我若是偷偷尝上一口,也不会有人晓得罢?
未等我付诸行动,伏清已抬起眼,嘴唇张合间,冲着我无声地吐出了个字来。
我看不懂唇语,还欲再问,却觉身后的领子被人提了起来,再一眨眼,我已被那阵怪力往后丢了出去。
我结结实实地落在五丈远之外,落地还滚了两圈,等我灰头土脸地抬起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一斯文隽美的黄衫男子,背着几摞画卷,腰间系着根毛笔,正在对我怒目而视。
他气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你你你怎可趁人之危!”
卧云素来与我不对盘,每次逮着了机会便要教育我一番。我当真无奈,连连叹气:“这话该是我问你吧,卧云真君。”
卧云义正严辞:“若我方才不出手,清英守了多年的清白,就要毁在你手上。”
这话说的,好像我真是个意图不轨的小人似的。罢了,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同他计较了。就算计较了又如何?我又打不过他。
“是了是了,卧云真君路见不平,真乃侠肝义胆。”我悻悻起身,往他那处凑过去。
他凭空变了张桌子出来,将身后的空白画卷拿出铺好,我看得一头雾水,杵在旁边问他:“你这是要做什么?”
“作画。”
“作什么画?”
我顺着卧云的眼神望去,看到支着头沉沉睡去的伏清,心里有了底:“杏花主人邀你共饮凤凰泣,你却来这里作画。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若不是此趟听说清英要来,我一步都不会踏入杏花天。”
他边说着,手中的笔也是半刻不停,已在宣纸上勾勒出朦胧雏形。我见他认真专注,也闭上嘴,无声地在旁看他作画。
他画技精湛了得,不过寥寥几笔,已将伏清神韵抓住大半。我连连赞叹,他却觉得不满意,废纸堆积一张又一张。
等到最后,我险些睡着过去。
半梦半醒间,我听他大声道:“成了!”
又觉得肩膀被人大力推搡,我忍着困意,敷衍地道:“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