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答的是喜欢,想的却是
破镜难圆,覆水难收。珠子碎了就是碎了,无论再如何复原,都已回不去之前的模样。
既然如此,就着实没有再留着的必要。
一吻罢了,他长睫微颤,眼尾勾出些许薄红,流转着不自知的媚态。
“少箨。”
云杪呼吸乱了几拍,低低喊我姓名,依着这个姿势,在我脸上落下无数个吻,轻得如同落花。
先是下颌,然后是唇角,然后是鼻尖,再是眼睛……
每一个吻落下,都柔和似蜻蜓点水,浅尝即止。直至落在眼尾的时候,他却忽然不动了。
过了许久,那根葱白指尖,力道极重地按住我眼尾那颗红痣。
仿佛只要按住了,就再也看不见。
云杪将唇移到我耳边,几乎是用的气声,蛊惑道:“剜掉这颗痣,好不好?”
我垂眼,无话可说。
云杪轻笑,仿若自言自语:“我亲眼见你种下这颗朱砂,想与他结永世之缘。在那之后,琳琅天阙上,整整三千年,我都未曾再阖过眼。”
“一闭上眼,我便记起那日,你让我读你的心。我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读出的……只有全然的恨。至于其他的,好像什么都没剩下。”
“本以为你对我或许还存些微末情意……没想到你说的当真不假。”
“看来隐私之事,果真是禁不得窥探的。而在意之人,就更为甚之。”
云杪将头埋在我颈部,沉默许久,复又开口:“我当时怕你恨我,但现在想来,倒宁愿你恨我。反正再差,应该也不会比今日还要差了。”
说着,云杪直起身,将手放在我胸前,似是想感受到一些什么。
我没有心,是不会有心跳的。
果然,他微微阖眼,只是叹息:“这里现在一片空荡,已经什么都听不见。到头来,我竟连你的恨,都已经得不到了。”
云杪面容泛着倦意,指尖抚上那颗干青珠,轻声道:“之前的事,我真的后悔了。”
“你说……昨日之日当真不可留吗?”他语调转急,双指骤然收紧,那颗干青珠在他手下,好似会通人言,颤抖着发出辗转哀啼。
“不,我不信。”未待我回应,云杪已冷着声,冲我挤出生硬至极的笑,“少箨,我偏要留。”
第45章 君今在罗网其五
110.
耳边传来低沉喘息,与这片浓沉夜色交织交错。
我如扁舟沉浮,随波逐浪地颠簸着,目光涣散成一片。无边黑夜中,竟燃起明净霜色,正随着起伏微微曳动着,似翩飞的蝶。
屏住呼吸,我伸手碰去,却在触碰之时,眼见它碎裂成无数磷光,自我指缝间溜走。
我却看得清楚,那些光点中所承载的记忆,皆是我那不可留的昨日之日。
众人欺我辱我,我听之任之,每每仰躺在地,目光投向天际,只觉落下的不是和煦暖阳,而是冰寒雪花。
一日,却有人身携落花而来,青色玉坠晃动轻响,面容带笑,替我拭去眼角泪水,说:“别哭。”
修炼停滞、屡受挫折,想到此生或许再也脱离不去这个低贱命格,于是孤身一人,躲在暗角崩溃哭之时……
亦是那人握住我的手,将我从无边炼狱中拉出,又教我写下“生挺凌云节,飘摇仍自持”这十个字。
再之后,我少年意气、鲜衣怒马,自以为世间万事皆可成、所求皆可得,怀着满腔情意,将真心拱手送于那人手中,一厢情愿地认为也可换来一片赤诚……
却没有。
我什么都没得到,什么都没留下,再看自身,已是执念过深,再无回头之路。
爱我之人,因我而死。所谋之事,满盘皆输。
自知是颓然败势,故也不欲再做挣扎,木然而立,环顾四周,只有满目的尸山血海、遍地残骸。
这时一个高高在上的声音传来。入耳是慈悲之音,视线所及,是鼎盛金光、仙气凛然。
“命格皆为天定,汝生来便是蝼蚁之身,注定无望仙途,为何总是不知悔改,偏要去与明月争辉?”
“如今吾再问你一次,汝认命了吗?”
那寸金光如有实质,压在我脊背上,重逾千斤。
即便如何负隅顽抗,最终也只能屈辱地匍匐在地面上,跌入尘埃之中,被生生打回原形。如他所言,成了只卑贱蝼蚁,任人践踏。
良久,我哽咽着,轻声道:“好一个天命难违。好罢,我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