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突然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在孟维一的手腕上流连了片刻,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
对于孟维一和神话以及二者的关系,他始终抱有一些不能轻易说出口的困惑,连他都不懂自己的这份小心是从何而来,仿佛是本能的避让一般。
就好像创伤后应激障碍出现的选择性失忆似的,他选择性不想把真相知道清楚,甚至冥冥中有种知道后并不会让他很开心的预感。
“假期有行程吗?”孟维一为他盛了一勺鱼汤,淡淡问道。
方钺愣了一下,从乱糟糟的想法中抽开身,快速地摇摇头:“前两天可能要回家一趟,之后都没事情。”
“前段时间无意中订了两张Oracles乐队的演唱会门票,10月6号,在海城。想约你一起去。”
他边说边带上了一次性手套,优雅地剥起了虾,剥好就放在方钺面前的小碟子里。
动作熟练得仿佛这已经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
“剩下的我来剥,你还没吃几口饭呢。”
方钺赶紧把那一盆虾往自己的方向端了端,再“礼尚往来”地用公筷夹起一块鱼排送过去,弯起眼睛笑了笑:“当然好。”
虽然他根本没听说过那个乐队的名字。
看来私下要做做功课,说不定那是孟维一很喜欢的乐队。
海城作为临海城市,是假日黄金周的旅游胜地,而且还坐拥一家全国知名的网红水族馆,哪怕现在已经不再是看海的最佳季节了,游人也一定不会少。
两个人吃过饭后回了学校,方钺走到校门才想起自己忘记给黄修奇带蛋黄酥了这是对方下午的时候发消息委托给他的任务。
其实那家店就在学校对面的那条街上,至多不过四百米远,黄修奇实在想吃自己去买也十分方便,但是对于懒人而言,这中间短短的距离相当于天堑鸿沟般的漫漫长路。
方钺赶紧同孟维一挥别,拦住对方要陪他走一趟的脚步,让他先回去。
孟维一现在已经不住在宿舍里了,本来也只是送他到校门而已,没必要麻烦人多走一段路,今天腻在一起很久了,他已经心满意足。
方钺独自走上天桥,直奔糕点铺子。
他心无旁骛地直行,却在走到拐角处的时候又一次被人扯住了裤脚。
方钺:“……?!”
大师,又是你!
算命师傅一袭墨蓝色对襟长褂隐藏在了夜色中,差点被方钺忽视了去。
“小伙子,我看你红鸾星动,近来有正缘傍身啊!”
他盘腿儿坐着,空出来的手把自己的墨镜扒了下来,露出底下那双因为眼疾而翻白的眼睛。
方钺吃了一惊,他还记得大师之前对他的两次判词,一是说他童子命注孤生,一次说他有血光之灾,真是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从他口中听到些好话。
就算对玄学一知半解,他也明白红鸾星动是什么意思,不禁正起神色,再一次在算命师傅面前停住了身形。
“可你是那天上的左侍童子,今生下凡历练,本与爱恨痴缠皆无缘。”师傅吹吹胡子,无神的眼睛在方钺身上扫来扫去,“奇怪,奇怪!让我好好瞧瞧你。”
“您还记得我啊?”方钺没忍住笑了两声。
但是他心里已经肃然起敬了,大师说得一点没错,竟然连他最近感情方面的变化都看出来了,必定是有些真本事的。
短短半个月,他好像已经彻底成为了一名迷信人群……
“奇哉、妙哉、怪哉!许是仙家下凡……”算命师傅说完就松开了他的裤脚,喃喃着坐回了角落。
他随手从地上捞起一串铜钱,捏在掌心里把玩,同时嘀嘀咕咕地掐算个不停。
“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方钺十分上道地掏出手机扫起了牌子上的二维码。
算命师傅迟疑了许久,好半天才斟酌着开了口:“……西游记看过没?你呀,就好比那黑熊精!言尽于此,你且走吧。”
方钺挑了挑眉毛,本来期待着听一番再次打破他世界观的大论呢,没想到他一朝从人变熊。
“行吧,多少……”
“别给钱,我视金钱为粪土,给我就是害我。”大师迅速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二维码,形象异常高大,“快走快走!”
他轰人的样子颇为冷酷,丝毫没有揪住方钺裤脚时的“热情”了。
方钺哭笑不得地离开了。
等他提着蛋黄酥回来的时候,天桥上已经没了算命师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