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开始做梦——准确的说,那更像是幻觉,不算是人类标准的做梦,因为他从不睡觉。但他在幻觉里看到的东西,却让他很困惑。他不知道那都是什么,他在幻觉里完全成了另一个身份,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但那种感觉非常熟悉。
直到明义刚刚那句话,让他确认了他心底早就隐隐在怀疑的事,那并不完全是幻觉,甚至有可能是……他们共同经历过的事。
太真实了,没有哪种幻境能做到这一步。在幻觉里,他甚至能看得到灰尘在阳光下漂浮的样子,能闻到花香,能感受到心头时常传来的异样的悸动。
在发觉明义很可能就是梦中另一个人这件事后,贺忱心中涌动起异常激烈的情绪。
不知为何,在那一刻,他其实很想对明义说: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那些寂寥的黯淡的时光,好像都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贺忱正出着神,突然有只手轻轻抚上他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
明义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他:“你都梦见过什么?昨晚上,还有以前,和我讲讲,贺忱……我不记得了。我们怎么会做一样的梦?”
贺忱像是有些发怔,就这样看着明义的眼睛,出了一会神。而后,他摇了摇头,道:“或许……或许它不仅仅是梦。”
说完之后,贺忱便真的向明义讲了许多从前的幻觉。明义越听越睁大眼,时而忍不住点下头。
讲的过程里,贺忱有时会突然沉默一下,然后语焉不详地转到下一个梦。
等他说完之后,明义的神色有些恍惚:“都很熟悉……我好像都梦见过……”
贺忱看着他,不做声。
明义好像在艰难地消化着这些。过了好半天,他再次仰起脸:“那,昨晚上呢,昨晚上的梦里都有什么?”
贺忱的表情僵了一瞬。片刻后,他含混道:“就像你记得的那样,我们……一起过了立夏夜。”
“可我总觉得……还有什么,”明义恍惚的神色里掺进几分迷茫,“我好像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在梦里,我好开心。”
贺忱像是从没想过会听到这种话,顿时怔住了。而后,他闭了闭眼,坦诚道:“是还有些。在梦里,我们……”
“成亲了。”他郑重地一字一顿轻声道。
明义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旁边突然传来“砰”得一声,两人都惊醒了似的,转头去看,是喜烛从柜子上跌下来了。
喜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了一点小火苗,在地上扭了一下,像兴奋又像难受,细声细气地说了一句什么。
明义走过去把它捧起来:“这是怎么了?”
喜烛说着:“成亲!成亲!!”
明义一头雾水,不知所措。贺忱伸手过来,将喜烛从他手中接走,然后摆回桌上。
贺忱:“它一听到成亲就会兴奋。”
“可它这好像……”明义犹豫地看着喜烛,眨了眨眼。怎么不像是单纯的兴奋呢……
喜烛状态很古怪,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只是仍旧翻来覆去地念叨着成亲。
明义看了它一会,注意力便回到了贺忱身上:“贺忱,你昨晚上究竟梦到了什么?”他刚刚说……成亲?!
贺忱又沉默了一会。
接着,他慢慢开口,描述了一下昨晚的梦境。
前面和明义梦到的事情一模一样,只是视角不同——是小妖怪的视角。
立夏夜,他在书房等人,等得无聊便翻看桌上那人留下的书。他心里有心事,揣了好一段时日了,只是一直没敢说。因此,他看书也看得心不在焉,很快,又有些困倦。
这些日子,他化形化得太频繁,有些虚弱了。
很快,那人推门而入。他抬起头,看到的便是那人一身朱红衣袍,玉冠束发,像是走得很急,微微有点气喘,在灯下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过来。
那人平日里虽也是温润小公子的模样,但一向不耐烦花功夫在穿着上,就总是显得有些随性。但今日收拾齐整,不知是不是灯光的问题,显得分外……俊秀。
他看着那人,一时有些发怔。
有些藏在心里许久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我们成亲吧……”
说出来之后,他才感受到一点窘迫和紧张。
但那人惊讶过后,却没有犹豫,语气轻松地答应了:“好啊。”
轮到他愣住了。
这之后,做梦似的,他们真的成了亲——两人都穿着红衣服,有模有样地拜了堂,喝了交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