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风雪_作者:月色白如墨(193)

  然而西淮毫不在意,他微笑了一下,将灯笼别在门把手上,施施然掀起一角白袍,踏进了这银家的祠堂。

  “这里。”

  银止川的话已经有些捋不清了,他靠在供桌上,口齿不清说:“除了银家的后嗣,就只有银家的儿媳妇儿能进来……你,出去。”

第71章 客青衫 18

  旁人没有资格踏入这祠堂,然而西淮毫不在意。

  他微笑了一下,将灯笼别在门把手上,施施然掀起一角白袍,踏进了这银家的祠堂。

  “这里。”

  银止川的话已经有些捋不清了,他靠在供桌上,口齿不清说:“只有银家的子嗣与儿媳妇儿能进来……你,出去。”

  但是……

  银止川的话毫无威胁力。

  因为即便此时西淮不出去,他也没有力气来赶他了。

  西淮轻笑了一下,看着这满地的酒坛子,淡淡说道:

  “那祖宗规矩里有说过不能在这里饮酒的么?你岂不是要同我一起被赶出去。”

  银止川醉的太厉害了,他看西淮几乎有重影。

  想说话,又没有力气,只能看着白衣人绕过一个个空酒罐子,走到他身边来。

  西淮的手是凉的,和那天在望亭宴上感觉到的一样。

  又凉又柔软,轻轻地抚过银止川眼角的一滴眼泪,低低问他:

  “你为什么伤心?”

  银止川觉得这句话很可笑,因为如果换作任何一个人,他的父兄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他都会觉得很伤心。

  西淮叹了口气,“我也有伤心的事,但我并不会哭。”

  银止川拂开他的手,冷笑:

  “你懂什么。”

  “我懂的有很多。”

  西淮没有动怒,说道:“这世界上没有一个完全了解我的人。”

  “也许你说的对。”

  银止川低低喃喃道:“我不配呆在这里。若我父兄在天有灵,他们也会想将我赶出去。”

  “你真孤独。”

  西淮微笑说:“再表面风流浪荡又怎么样?你心里只是一个孤独,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困兽而已。”

  银止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西淮却接着道:“恨不能绝对,爱无以为继,很痛苦吧?”

  “其实承认自己心里有些很坏的心思又怎么样?你这样逼自己……早晚会疯掉的。”

  银止川不吭声,只是冷笑。

  “我和你说一个故事吧。”

  西淮道:“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觉得,也许我们是同一种人。”

  “你说。”

  银止川道。

  他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酒坛,迷蒙地仰起头,看着四面八方摆满了的漆黑灵位。疲倦地弯了弯唇角,低哑说:

  “我已经没有喝一坛酒就上马破城的意气了。……只能靠在这里,听你讲一个故事。”

  西淮的故事很短,也很简单,大抵就是发生在六七年前,他从城破的沧澜,往外奔逃的时候。

  那时候他被燕启的士兵抓住,和很多同龄的小孩关在一起。

  他们发现了他是男孩,顶替了姐姐,令他们白费一番功夫。气得痛抽了西淮一顿。

  但总归还算幸运,保住了一条小命。

  西淮和那些小孩待在一个破屋中,白天无人看管,夜里才会来士兵点数。

  他们不怕这些小孩逃走,外头到处都是死尸,也找不到食物。

  这些孩子不敢,也不能逃到哪里去。

  “但是我家离那个被关的地方只隔着一条街。”

  西淮淡淡道:“我跑回去大概只要一盏茶的功夫。就每日从墙角的一个狗洞钻出去,到了夜里再回来。”

  西淮回家去看了父母的尸体,他们躺在院子里,胸口有刀剑刺穿后留下的血洞。

  那个时候西淮年纪太小了,他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没能从一夜间的家破人亡中反应过来。

  他把父母的尸体摆在一起,然后自己躺在中间,和他们挨着,尸臭就萦绕在他鼻尖。

  那时,军营里有一个很讨厌西淮的孩子。

  他从前就与西淮认识,但是西淮家中管教严,很少让西淮出去和其他孩子玩耍。

  于是,也不知道是一种怎样的心里,那个孩子就号召起当地的其他小孩,一起排挤起西淮来。

  西淮朝父亲说过,但是叶清明令他原谅,“宰相肚中能走船”。

  现今西淮与这个孩子一同被关在燕启人营地里,他们依然排挤他。

  所有的食物西淮拿剩下的残渣的,睡盖的棉絮西淮捡最脏最臭的,所有人都不和他玩,分明他们都是朝不保夕的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