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风雪_作者:月色白如墨(74)

  秦绎略微惊讶了一下,看着这案上的小囊,突然不知道该不该收。

  “明月囊,在月圆之夜的时候采集花草,晒干晾好,前几日刚好是十五,我就顺手做了。”

  慕子翎淡淡说:“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拿着吧。”

  秦绎不知云燕风俗,一时判断不出慕子翎的话是不是真的。

  但是他看慕子翎的模样,非常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只是随手送出去的一个小玩意儿。像他当时随手给慕子翎编了一只蚂蚱一样。

  如果不收,倒显得他小气拘泥了。

  “好。”

  秦绎点点头,瞧着那明月囊,取了过来:“那孤收下了。多谢。”

  他拿着那明月囊,却没有立即挂到腰间,而是放在手里看了看,然后收进了袖子里。

  ——可这对慕子翎来说已经足够了。

  慕子翎垂着头,神色默然。容色依然看上去冷淡淡的,手里捏着阿朱在玩。好似根本不关心秦绎这边。

  但当秦绎收着明月囊入袖了的时候,动作落在他的余光里,慕子翎细长的手指突然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飞快的奇异神色——

  只有阿朱发现了,但那一瞬间,它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神色,之前从未在慕子翎脸上见过——

  ……那好像是,一种隐秘的,不可言说的欢喜。

  明月囊,明月郎。

  在云燕,这锦囊可以驱蚊虫毒蝇不假,但是同时也是表达情愫的信物之一。

  赠与了此物,对方的少年郎就会夜夜踏着明月而来,在心上人的窗前唱一支情歌。直到来满三年,证明此心不移此情不渝,二人结为秦晋之好。

  它的名字,就应证着: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慕子翎将明月囊风轻云淡地送予出去,秦绎却不知道,这是从他醒来的那一天就开始做的。

  那些花草,虫蜕,在云燕的深林都不易找齐,更何况这样寸草不生的赤枫关?

  多少个夜里,慕子翎一边咳嗽,一边弄着这个锦囊。那上头的白山茶花是他一针一线自己刺上去的。

  有好几次他做了一半想扔掉,觉得这是女子的矫揉小心思,但又没过多久再捡起来。

  ……因为原来喜欢,表达的方式是不分男女的。

  那只叫骨姐儿的厉鬼,被慕子翎叫出来许多次——

  因为他不会收线。

  秦绎收着慕子翎的明月囊,二人静默坐着,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片刻后他站起来,说:“孤走了,你好好休息。”

  慕子翎看着他,秦绎从进来到离开就没说几句话。

  他好像有心事,但是慕子翎的明月囊他也收下了。

  秦绎觉得明月囊在袖子里,微微有些烫手,慕子翎的目光,他也不敢看。

  他几乎像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慕子翎的小院,几乎连头也不敢回。

  等到完全离开了,他才缓缓停下步子,静立在一处墙楼的拐角处。

  “王上,怎么了?”

  仆从跟着秦绎,见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闭着眼,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奇怪问:“有哪里不适么?”

  秦绎没说话,微微比了个手势,让他们离远一些。

  他掏出慕子翎的那只明月囊,素白的底,暗色的花,冷淡地开着。和他的人一样。

  秦绎手微微用力,将鼓囊囊的锦袋都捏的变形了起来——

  这是杀了慕怀安的凶手所做。

  他对自己说,双手沾着慕怀安的血的人所做!

  他屠城的模样你又不是没有见过,这下作东西不扔,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秦绎眼睛闭上又睁开,深呼吸数次,却就是无法动作分毫。

  他盯着那白山茶花,手指微微颤抖着,眼前浮现出当初白衣红绳的小少年歪头看着他,问“梁成的山茶花好看吗”的模样。

  然而秦绎如同入魔一般,他禁不住哆嗦着将那锦囊靠近唇边,颤抖着轻轻碰了一下,想起不久前,慕子翎靠在他身边闭着眼醉酒的侧颜。

  “……下贱!”

  在脸颊触碰到明月囊的一瞬间,秦绎蓦然如大梦初醒,猛地惊醒过来,狠狠将它掷到了地上——

  雪白的布料沾上灰尘,一下蹭污了一块。

  “拿去扔掉。”

  秦绎说:“不要让这东西……再出现在我面前!!”

  随从怔了一下,明白这大概是慕子翎的东西,不敢乱碰,秦绎却冷睨着他们,寒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