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野狼为了生存捕食猎物,你因为可怜猎物弱小施加援手,野狼却会因为食物短缺而饿死。
修士不能随意插手凡间事务,便是野狼捕食这个道理。是以,当天道知晓谁破坏了这个规则的时候,便会降下天罚,以示惩戒。
从前在往生天的时候,沈白幸俯视人间,不觉得死亡可怕。如今近距离之下,充满了对生命的消逝的悲悯,他什么也不能做,待在四四方方的房间内,挨过漫长的夜晚。
一连半个月,战事还没有消停,城中物资开始紧缺。沈白幸到了有钱也买不到东西的地步,守城的将军貌似不错,愣是抠出点食物,让百姓们不至于早早饿死。
阳光下,一袭白衣行进长街。靠在墙角饿得面黄肌瘦的平民,浑浊失去光彩的双眼望着恍若天人的沈白幸。
“给点吃的吧,”一位老妇拍拍怀中的婴儿,朝沈白幸递出瓷碗,“孩子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行行好。”
“每日不是都有人在分发食物么?”话虽是这么问,但沈白幸还是蹲下身,将最后半块面饼送出。
蜡黄的手赶紧接过,“谢谢!”老妇将饼子掰成碎块喂给婴儿,道:“我们娘俩相依为命,是有人发食物,但从前天开始,食物都被抢了。”
“小白。”狮子猫呼唤。
沈白幸每天也有领取食物,但是他不吃,通通送给这些无力自保的老弱妇孺。他起身,抱着狮子猫离开,缓缓道:“援军后日再不到,这城怕是守不住了。”
昔日太平的街道,破落一片,到处都弥漫着灰色的气息,压得里面人一日比一日焦躁发狂。身处这种环境,人性的阴暗面被逐渐放大,他们出不去,为了不被饿死,便会恃强凌弱强取豪夺。
就像现在,沈白幸作为城中唯一一个衣冠整齐的人,非常容易被有心人盯上。他被五个人团团围住,为首的那个拿着把柴刀,恐吓道:“把吃的都交出来!”
“没有了。”
“胡说,老子明明看见你给老娘们面饼。而且你穿的光鲜亮丽,一看就不愁吃穿,不交出来宰了你。”
狮子猫长叹一声,此种情况在它预料之中,也只有它家小白不谙世事险恶,敢穿着如此好出来做善事。
沈白幸无语说:“真没有吃食。”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兄弟们上,做掉他。”
沈白幸压紧了嘴角,手指轻轻转一圈,灵光飞出,瞬间定住五个歹徒。他将挡在最前面的男人推开,在街道左拐右拐,寻了个高处太阳。
闭上眼睛,喊杀声震天,阳光再怎么温暖沈白幸都愉快不起来。蛮子攻城的那一日,镇守的将军让人杀出一条血路,终于将求救的信送出。如今已过大半个月,援军迟迟未到,不知是不是送信的人半路被杀了。
天空中飞来一群乌鸦,嘶哑难听的叫声吸引沈白幸的目光,他从高处将城中伤亡一览无余。来不及处理的尸体草草摆放成一堆,太阳一晒,非常容易导致瘟疫流传。
黑不溜秋的乌鸦飞下枝头,去啄腐尸烂肉。好好的苍玄国,不知走了什么霉运,一年来民不聊生。
清风中夹杂着硝烟,一片树叶卷来,被沈白幸抓住。他抹掉叶面的灰尘,放在嘴边轻轻吹奏。
狮子猫大骇,“小白!”
沈白幸停下,说:“我不会乱来,只想让活着的人少些痛苦。”
轻松悦耳的曲子从嘴边飘出,没有传出很远,就被交战声掩盖了。璀璨的光辉中,无数灵光从高楼随风飘散,撒入城中角落,凡人看不见这些灵光,入体之后,只觉身体的疲惫减少,内心得以安宁少许。
沈白幸吹了一炷香的时间,甫一放下树叶,就忍不住捂着嘴巴咳嗽。他扶着栏杆站起来,行动颇为不便,“走吧。”
“小白,你的腿?”
“坐久了腿麻。”
狮子猫半信半疑,还要追问,被对方捂住嘴巴抱走。
一连几天,沈白幸都没有睡好觉,眼底冒出淡淡的青色。不见援军,守城的军队饿的头晕眼花,根本没有对战的力气,士兵尚且如此,底下的百姓可想而知饿死多少。
城破的那一日,一里外的树梢枝头开出白色小花,明明不是绽放的季节,却好似因为汲取了上千人的生命,换得花苞吐蕊。
离这座城池最近的是天厄城,可惜天厄城已然成了半个死城,其中行人稀少,除却路过的商贾修士落脚,再无其他人光顾。
刀光、箭矢、大火肆虐城池,闯入的蛮夷屠杀尚存的百姓。沈白幸站在窗前闭上眼睛,他慢慢握紧拳头又松开,半晌,终于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