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我有八条尾巴_作者:青墨枇杷(180)

  楼连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眼前这人害他一生,平白遭受诸多苦难,最后甚至逼得他走上绝路如今倒了霉,自己本该有报复的快意,然而到了如今,这种快意反而并不存在。

  他感到漠然,以及些许“怜悯”。

  那是对弱者微不足道的同情,是最可有可无的存在。

  是了,如今他站着,而秦祥趴着,这就已经足够了所见层次已然不同,春秋如何会与蟪蛄计较得失。

  楼连豁然开朗,干脆把秦祥拉了起来,让他靠在墙上。

  与楼连不同,秦祥的情感波动却很大,那团自破了个大洞的胸口流出来的绿色火焰一跳一跳的,胸膛剧烈起伏。

  “是你啊……”

  “你恨我吗?”

  那声音很轻,轻到楼连蹲下才能听清一二。

  闻言,楼连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但那淡然的目光足以作为回答。

  秦祥见状,一只尚且完好的手便抓住楼连衣摆,咬牙切齿,貌若癫狂:“你这什么意思?你不怨我?是我害的你那么惨!”

  “你从舞校毕业,成绩那么优秀,本来可以有很好的前途,是我硬把你拖到那个世界,也是我叫人打伤你的腿,让你十几年舞白学。而我的目的,归根到底就只是叫你别染指我儿子,就这么简单!”

  “……就能害了你一辈子,叫你受那么多苦和罪不提,还逼你做恶事,弄脏了两只手,死后清算身前业果也不能得好,你就不怨我、恨我?!”

  是这样吗?

  楼连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半人半魔的生物,听到那些歇斯底里的剖白,心中却并没有被勾起什么共鸣,只是觉得这人可悲。

  诚然,老东西说的都是事实,但那好像都是另一个人的事了。

  从记忆全部回来的那一刻,到现在,中间足够发生太多更重要的事,从前种种,反而都不重要了。

  楼连把秦祥的那只手拽下来,扔到一边。

  上辈子的善与恶,执念与憎恨,从他纵身的那一刻起,于他就已经烟消云散,了过无痕。所幸当年曾种下的几段缘分,很好地生根发了芽,绵延至今生。

  今生安好,明天的太阳也会很美。

  于是楼连对着秦祥双手合十,浑身都仿佛散发出金色的佛光:“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这世间无人真正干净,也无人能不受苦,我不过是茫茫众生之一。秦施主,望你也早日勘破,立地成佛,阿门不是,阿弥陀佛!”

  秦祥:“……”

  “还是说,”楼连放下手,垂下了眼,“你希望我恨你?就像那些被你故意折磨死的小孩一样,你需要得到这份‘憎恨’?”

  幽灵般的火焰又是一跳。

  “豁,别怕,秦施主,”楼连笑了,笑得非常慈爱,“放心吧,我是圣父,我不恨你就像没有一只老虎,会因为小时候被蟑螂咬了一口,就去憎恨那只蟑螂永永远远的。”

  秦祥:“……”

  他垂下头,彻底不说话了,像个长了青苔的老乌龟。

  楼连冷哼一声,便站起身,也不再管这个不知死活的人,朝里头快步走去。

  “人质”们可还都在里头。

  待少年的身影从转角彻底消失,那“绿乌龟”才终于重新动了动。他仰起头,瞳孔却没什么焦距,良久,一声轻叹才终于从干瘪的口中传出。

  “……何必当初……”

  再冲到密室中,楼连发现包括郎寰在内,大部分人质已经被吓晕或者打晕了,可以直接被收纳进储人莲花内,省了一番功夫。

  这群人晕倒的姿势也很有些好玩,以胡编剧为中心,大家头朝里,腿朝外,辐射成一个完整的圆。楼连把这个圆一起扔进了大莲花里。

  唯一还醒着的,就只有一个。

  楼连深吸三口气,走到闭目养神的老人面前,轻轻推了推:“外……楼爷爷。”

  老人睁开了眼睛。

  没有想象中的慌乱,或者被牵累的恼怒。

  楼连觉得喉头有点紧:“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很多疑问,但”

  楼远山却打断道:“人老了,脑子就不行,连自己养大的小孩也能弄丢。”

  楼连呼吸一窒。

  空旷而死寂的楼层,回荡着楼远山轻轻的叹气:“可是孩子啊,你要知道,有些东西是擦不掉的。”

  正待楼连要开口,他却摆手:“等过了这一关再说。”

  楼连狠狠眨了眨眼睛,点头,扶着楼远山站起来,往上走。

  这里已经没有一处是绝对安全的地方,还不如将楼远山放在身边,他也能应付一切突发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