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辞跟在他身后,面无表情。
棉姐抹抹眼泪:“今后每年此日,我必定会给尹郎供香。上仙,神女大人真的是妖女么?我听引灯说登仙有假,这到底……”
时敬之高深莫测地摇摇头:“既然来了,你随我们一起看就是。”
神女人没了,余威仍在。院子被苏肆和闫清搞得一团乱,也没人敢上前收拾。
此刻夜凉如水,树影婆娑,偌大的院子显出几分阴森之色。
神女在卧室附近加了个极强的守卫法阵。此阵凶煞至极,确实不是苏肆和闫清两个年轻人破得了的。时敬之和尹辞对视一眼,师徒两人竟搭出些狼狈为奸的味儿。
趁棉姐不注意,尹辞把师父扯到身边,几乎无声道:“我爷爷……”
“你爷爷教过你法阵破法,但破阵要内力,你没有。”时敬之一点就透,“来吧。”
尹辞满意颔首。师徒两人同执一旗,尹辞的手搭上时敬之手背,另一只手虚虚勾住时敬之的腰。有了禁地下那一战,两人配合得近乎完美。一双人步法一致,如同舞蹈。
金火缭绕,光辉四散,法阵小阵眼被逐个点破。暴乱的风刃四散开来,不见血色,只有白衣随风,黑发如丝。
夜色转明景如诗,没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仙家”证明了。
村人静默,只有闫清和苏肆一脸空白,一个看天,一个瞧地。苏肆特地抱紧白爷,捏紧它的嘴,生怕它借景抒情,昂昂几声破坏气氛。
白爷愤怒地抻着脖子,肉触角绷得笔直。
不多时,法阵即破。师徒两人终于分开,白爷也重获自由。它一口拧上苏肆的裤脚,直到四人进了神女卧房,它也没松开。
神女卧房里燃了雅致的香,但细细闻去,仍能嗅到一点老人特有的腐朽味道。房内物品整洁,墙壁上挂了不少字画,乍看没有任何异常。
卧房挺大,一端设了帝屋神君的神龛。神龛后的一面墙都漆成赤红,刻满精细的浮雕。
时敬之四处嗅了嗅,掌心在墙面反复摩挲。不一会儿,墙面被他戳得咔哒一声轻响,向两边退去。
棉姐登时后退两步,差点瘫坐在地。
是血。
墙后是空的,里面置了几十层木架,每个架子上挤满盛有鲜血的琉璃瓶。没了墙壁遮挡,普通人也能嗅出那股淡淡的血腥。
每个瓶子上都挂了木片,木片上工工整整写着村人姓名。时敬之这回没哆嗦,他紧锁眉头,挑出两个空瓶。
上面已经挂好了写有“苏肆”和“时敬之”的木片,瓶子里还残余着些许血味,显然是近期空出来的。
“神女取过你们的血?”时敬之查看一番,又将空瓶放了回去。
棉姐看着几百个盛满血的瓶子,头皮直炸:“是、是的。入村仪式要取血、再服仙草……”
“这种仙草?”时敬之随手挑了个血瓶,拔了塞子,送到棉姐跟前。
血瓶里不止鲜血,鲜血中各泡了一团草根似的物事。它被血浸的微微胀起,散发着古怪的腥甜。
棉姐点点头,她面色铁青,仿佛下一刻就要吐出来。
“是双生根。”这回开口的是苏肆,他拉长了一张脸,没再装女声。
闫清迷茫地看向他。
“三子不认识也正常,这是魔教中人才会用的东西——它和相思豆类似,都要以血为引。不过妖豆只能用以查看状态,这根却是能杀人的。”
苏肆前进几步,细细查看那团草根。
“双生根一分为二,一团泡上体外血肉,一团给血主服食,血引即成。有了这血引,两根连通,同生共死。”
“我若往这血瓶里下毒,毒死这团根,血主也会毒发身亡。我若取了这团根,以火焚烧,血主也会烧身而死。这东西就是控制人的诅咒,还是很金贵的那种。就算在魔教,它也只被用来控制顶级高手。”
虽然有“登仙有异”的心理准备,听到这番话,棉姐还是惊得愣在了原地。
时敬之接过话头,表情安抚人心:“别担心,这不是仙家之物,必有破法。”
闫清还在沉思:“也就是说,无论是离开村子三日会死,还是所谓的三日伤,都是神女自己弄出来的?”
“怕是时间一到,她就往对应血瓶里混妖物。比如——”苏肆在血瓶附近扫了一圈,搜出一个木盒。“比如这团烦恼丝,或者烦恼丝之类的玩意儿?你们谁认得这东西吗,烦恼丝不是没实体么?”
盒中蠕动着一团碧绿细丝,它们试图去攀苏肆的手,被苏肆一盒子盖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