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敬之折腾了几个时辰瓶瓶罐罐,整个人僵得如同一条板凳。尹辞见他精神恍惚,仅剩的那点儿长辈情怀死灰复燃:“悠着点吧,我去弄两碗梨粥。”
谁料时狐狸一反常态,没有贪嘴。他扯住尹辞的袖子,语气坚定:“先别走。”
“怎么?”
“教我轻功。”
尹辞扬起眉毛:“师尊,这都三更天了。郑奉刀不是阎罗王,不会凭空蹦出来索命。”
狐狸爪子还是那么牢固,时敬之语气沉了沉:“教我。”
尹辞拗不过他,又不想动弹:“你缺的不是悟性,是练习。我现在教了你,你也得练上些时日,才能融会贯通。”
“我知道,可人都是活一刻少一刻,那就早一时是一时。”
尹辞怔了怔,他没再拒绝,还是将最基础的步法教了。总之先给这狐狸一点甜头,让他自己琢磨琢磨理论。至于正式练习,明天开始也不迟。
步法是轻功的入门基本,并不复杂。可对于时敬之这种欠缺实战的新人,算是一道不小的坎——无论再怎么天才,世上总有些事走不了捷径。
时敬之自己显然也明白。他没有一步到位的意思,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尹辞的动作,生怕漏去丁点细节。
末了,他长出一口气,语气里带了些感慨:“多谢,我练会儿再睡……阿辞,我还想喝梨粥。”
尹辞:“……”
前脚得了便宜,后脚卖乖卖得炉火纯青,好功夫。
是夜,尹辞小火煮着甜粥,兀自寻思了半天——究竟是他对便宜师父宽容过头,还是时敬之太精明,拿捏准了他懒得拒绝的度?
时敬之似乎总是能给他添些模棱两可的疑问。粥熬完了,尹辞也没能得出答案。
罢了,举手之劳,煮都煮好了。
次日寅时左右,尹辞翻了个身,却没能摸到温热的师父。他瞬间清醒,支起身子。
时敬之仍在房间,他的便宜师父梳洗整齐,显然早就起了床。这会儿时敬之长衫飘飘,唯独赤着一双脚,脚下还沾着零星血迹。
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尹辞的动作,步法里的生涩一点点褪去。地面冰冷,鲜血滑腻,时敬之却没踩出一点声音。
昨晚入睡前,尹辞看过时敬之的练习。当时他动作粗糙、步伐沉重,只能算形似而神不似,今早一看,他已然吃透了七分神,还在卯着劲儿朝前冲。
尹辞定睛细瞧,他的步法竟被时敬之暗自改了些,改得偏偏又恰到好处,更适合时敬之本人的状况。
时敬之专注至极,没发现尹辞起了身。他面无表情,如同机械,在血泊中不住往返,看得人心中生寒。
这世上,或许没有比时敬之更适合“妖材”二字的人了。
尹辞没有打扰师父,他缓缓躺回去,翻了个身,再次合上眼睛。
……等天亮了,自己教得再细心些吧。
可惜天不遂人愿,尹魔头难得起了惜才之心,麻烦事便黏了上来。
就在这节骨眼上,见尘寺封寺了。
第44章 反杀
“见尘寺要搞个什么‘濯经会’。他们打算把所有经书翻出来养护一遍,庆祝至宝《无木经》归寺。估计是秃驴,咳,大师们嫌弃鬼墓那味儿,趁机散散晦气。”
苏肆边说边吃,一盘小酥饼眼见就要见底。时掌门眼疾手快,嗖地夺了最后一个,叼在嘴里。
枯山派三位老成员不便见人,就一个苏肆是生面孔,一大早被踢出去找情报。即便如此,时敬之还是放不下心——苏肆屁股后面也贴着债,虽说引不来陵教人士,一旦被赤勾教发现,结果也相差无几。
幸亏苏肆争气,就算没带白爷,也全须全尾地跑回来了。
“总之,见尘寺被阎不渡偷出了阴影。为了保护他们的宝贝经书,把整座回莲山都封了。大师们各个倔似驴,别说咱这种小门派,哪怕天王老子过去,他们也不会开山。”
闫清:“《无木经》好歹由掌门带头归还,怎么说也该给时掌门一点面子啊?”
苏肆冷笑:“得了,见尘寺和太衡派可不一样。太衡派懂得人情来往,和尚们突出一个六亲不认。恩归恩仇归仇,说不让你来就不让你来。”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无木经》是那狐……时掌门带头归还的?!那玩意儿可是无价之宝,他穷……咳,本派清贫成这样,说还就还?”
闫清来了精神:“我跟你说,鬼墓下面——”
“这个‘濯经会’要弄多久?”时敬之可算把酥饼咽了下去,粗暴打断两个叽叽喳喳的仆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