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是,郑奉刀的目标也清楚这一点。
刀剑相撞,鸣音刺耳。尹辞不慌不忙地出剑,一剑卸了郑奉刀七八分力气。
郑奉刀无疑是高手,绝非单凭运气活到现在。锋刃相撞的那一刻,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劲——自己这一脚,无疑踢上了铁板。
郑长老没有逞能,他集中全部气力,瞬时后退数丈。
尹辞剑尖划过夜色:“我看郑长老更像兔子,蹦得还挺远。”
他余光扫向四下街巷,心里盘算得更快了。郑奉刀够慎重,应当不会穷追猛打。如果自己抓上时敬之,现在离开……
“阿辞,你收手。我来对付他。”时敬之把卷了多日的旗子一展,旗身浮起隐隐金光。
尹辞收起了笑意。
时敬之这些日子的确有进步,可惜进步有限。单说实力,郑奉刀以前能打五个时敬之,现在也能打两个有余。
郑奉刀不是窄穴中的妖虫,也不是内里衰老的神女。城中街巷复杂,上空也没有遮盖。时敬之就算故技重施、全力放火,也不一定能烧到郑奉刀,搞不好还会伤及大量无辜,被官府盯上。
便宜师父力量惊人,这不假。可若是纯粹的力量能解决一切,尹辞一介“无力之人”,手下亡魂都得诈尸起来骂街。
这小子只学了个轻功,还没练熟,就开始飘了么?
尹辞暗自摇头,语带警告:“师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为师心里有数。”
郑奉刀虽然谨慎,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吹了个难听的唿哨,又有十几个陵教教徒从阴影中闪出,渐渐将二人包围。
时敬之波澜不惊:“为师对付郑奉刀,阿辞帮我挡着那些人,可好?”
郑奉刀趁机施压:“挡着那些人?时掌门,我追你们可不止是私怨。教主对你手里的佛珠甚是感兴趣,把他手下的起尸队借我了。你那小相好,过会儿就要人首分离喽。”
尹辞语气有些不耐:“也可,我去清清道路。师尊想打便打,要真的打不过,到时候咱俩再一起逃。”
时敬之笑着应了:“嗯。”
被无视的郑奉刀:“……”
郑长老吐了口痰,没再说废话,转而攻向时敬之。时敬之旋身而上,引着郑奉刀跃上屋脊死角,与其余陵教教徒拉开距离。
尹辞叹了口气,跃上临近房屋的房檐,正将十余喽啰与时敬之隔开。
他外貌显小,很容易让人掉以轻心。起尸队个个武功高强,不免有几个心高气傲的。他们只觉得自家人多势众,对付一人实在浪费。三人率先越过尹辞,冲向时敬之,打算协助自家长老。
只是他们没能真正越过尹辞。
擦身而过的一刹那,三人衣衫同血肉一同爆开。三副血肉模糊的骨架从空中落下,顺着房檐滚了下去。
“师尊说了,让我帮他守着。”尹辞不咸不淡道。
“扫骨剑……”
起尸队众人瞬时起了一层白毛汗。
可怕的不是扫骨剑本身,而是此人将扫骨剑法暴露出来,明显不打算留活口。短暂的恐惧后,是近乎疯狂的杀意。剩余十多人一同攻上,剑刃在月色下翻出蛛网般绵密的光。
尹辞沐浴在厚重的杀意中,长出一口浊气。
吊影剑起。剑身暗如鸦羽,融于夜色,又快若惊鸿,不留半分滞意。
陵教教徒们再次起了惧意。对面人犹如一片淡薄的鬼影、一条黑水中的游鱼。他没有内力,在众多人间游走,只留下一片虚无。他们当真像被蛛网缠住,只剩缓慢的窒息感。
说那人强,他没放出多少压迫感或战斗欲。说那人弱,他硬是一点伤都没沾。
就像与他们游戏一般。
枯山派到底什么来历?
……同一个问题正在郑奉刀脑子里盘旋。
比起上次见面,时敬之并未变强太多。郑奉刀很确定,自己有好几刀砍了个结结实实,谁料对面人一声不吭,一双眼里只有狂热。
两人缠斗在一起,屋脊、石路和墙面添了不知多少血痕,苍白的月色也多了几分赤意。刚交手时,郑奉刀还以为自己小题大做——单看技巧,时掌门着实不是他的对手。
可郑奉刀并未因此而放松,反而拿出滔天战意,打算速战速决。谁知对面人轻功越来越古怪,旗子舞得越来越刁钻,人也越来越难缠。
一步一式,就像专门针对他似的。
郑奉刀莫名想起自己还年轻时,用以练功的珍贵战偶。它永远猛打他的弱点,永远比他棋高一着……永远不会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