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肆的脚步顿了顿。
“算了吧时掌门。我在外也不好过,在这也不好过,有什么区别?”
他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踏出门去。
苏肆一走,时敬之整个人松弛下来,长出一口浊气。自始至终,尹辞抱着双臂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见时敬之心情不佳,他特地借了客栈厨房,动手做了些糖果子。谁知便宜师父点心都不碰了,很是不好哄。
时敬之心里有事。
双生根的诅咒,似乎不是“顺手利用枯山派”那么简单。但时敬之没把话说开,不是不确定,就是还有其他考虑。
无论是哪种,尹辞不想强逼他开口。
谋略方面,时敬之不比自己差多少。事关重大,他应当心里有数。自己要贸然强问,无异于对“另一位高手”的轻慢。
眼看时敬之又开始发呆,尹辞把糖果子一放,倒了两杯热茶:“吃。”
他的语气相当不客气。
“阿辞,辛苦你做这么多……为师没胃口。”时敬之心不在焉道。
“你中午就没怎么吃东西,这样下去会体虚。”
尹辞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捏住时敬之的面颊,逼他张开嘴。
“接下来变数多,要是神智不清、体力不足,还不知会出什么事。”
话毕,他毫不留情地塞了一颗点心。
时敬之磨磨蹭蹭咽下点心,终于笑起来:“喂点心跟喂毒一样,世上怕是只有你了。”
糖果子被尹辞做得清甜不腻,极易入口。时敬之慢慢吃了几颗,好容易打开胃口,将一盘糖果子吃得一干二净,甚至又添了两盘。
喝完热茶,时敬之的情绪明显好了些:“我还想吃点甜酸口的,阿辞,你会不会做山楂糕?要不晚上吃樱桃肉?”
尹辞一口回绝:“今天师尊吃的油够重了。弟子只养人,不养猪。”
时敬之:“……”
时敬之一脸哀伤:“好徒儿,这种时候,你该纵容下为师。”
“行吧,但晚上只有糖醋鱼。”
“为师给你打下手,山楂糕……”时敬之充分发挥自己的“物瘾”,锲而不舍。
尹辞好笑地看着时敬之,怀疑此人讨吃是假,撒娇是真。
时敬之背靠小客栈的窗户,夕阳照上墨发,给他覆了层安恬的柔橘色。尹辞看平静下来的时敬之,心里突然沉了沉。
要不是自己“白衣人”的身份被寺内得知,重点关注。到了最后,觉会只会领时敬之一人面见方丈。
那样金火燃起时,还是不会有人拦住时敬之。
惨剧即成,时敬之只能亲手撕碎见尘寺递来的善意,杀死作为目击者的知行,随后带他们仓皇逃窜。
冤屈生恨,罪行如墨。到了那时,时敬之的心魔还会是落雪般的白色么?
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谩骂与怨憎,他还能冷静地思考,真心为觉非方丈难过吗?
一瞬,尹辞有种微妙的感觉——自己正试着拢起碎片,为时敬之拼凑“人心”。然而同一时间,另有人悄悄出手,恨不得此人碎得再彻底些。
……错觉吧。
许是最近他一直在考虑时敬之的事,关心则乱。
“店里正用灶,山楂糕不行。要么徒儿带师尊买两串糖葫芦,可好?”
尹辞甩甩头,又开始逗弄便宜师父。
谁料时敬之没有以玩笑回他,而是慢慢绷起脸,双眼发亮。
“阿辞,你拿出真本事,从这到永盛城要多久?”
尹辞一怔:“不带闫清和苏肆的话,半个时辰吧。问这个做什么?”
“我和你一起去永盛,什么都不用带。”时敬之眯起眼,那副游刃有余的狡黠又回来了。“我们去城里买糖葫芦,偷偷吃,不让任何人发现。”
尹辞默默伸出手,摸了摸时敬之的前额。
没烧啊?
时敬之扒拉开他的手:“不管觉非大师一事的真相如何,咱们肯定被人盯上了。四个人一起去永盛,又要留下痕迹。不如避开大城市,直奔宓山宗——等进了城,我修书给施仲雨,借太衡法器‘箭马’一用。”
“反正去宓山宗要北上,会路过太衡。见尘寺不会立即放出消息,我就说计划有变,我只能亲自送上宝图拓片,然后骑箭马走人……”
尹辞瞬时领会了他的意思:“然后等见尘寺惨案爆出来,咱们就卷马而逃?”
“什么话,为师最后肯定会还马!只是没有箭马,我们光去北边雪境就要两个月。多借一会儿,想必施前辈也能理解……我到时给她带点补偿。”时敬之声音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