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敬之赶忙戴上面具:“阿辞,来,我背你上去。”
尹辞乖巧地伸出一只手,让时敬之把自己拉起来。他直视着时敬之的双眼:“师尊真的来接我了。”
“可不是么。”时敬之语调轻松愉快。“我是你师父呀。”
尹辞前进两步,几乎贴上时敬之的耳朵,问得直截了当:“刚才我就想问,师尊为什么让我戴着佛珠?”
时敬之双手握住尹辞肩膀,声音仍带着笑意:“如果为师把佛珠拿走了,你不会心慌么?怕我舍弃你之类的。身为一个好师父,哪有让徒弟害怕的道理?”
尹辞不语,只是定定地望向对方。
方才自己是“陌生的白衣人”,时敬之没必要在他面前演戏。时敬之的话是真心的,而这份真心多少有些莫名,无法用常理推断,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时敬之对尹辞的想法浑然不觉,他握住徒弟的手。
“阿辞,再忍忍。咱们已经到了第三层门口……现在该相信我了吧?”
“为师定不会负你。”
尹辞条件反射地想要抽手,可他硬是忍住了。最终,他的手在时敬之掌心颤了颤。
他最初愿意跟着时敬之,为了的是七分利用三分兴趣。再往后,或许“利用”与“兴趣”可以五五开,但仍没超出“找乐子”的范围。
如今,这些理由里冒出了一条较为阴暗的——他倒要看看,这人在死前是否会履行诺言。
人都是会变的。时敬之还是太过年轻。他还不知道有些承诺,绝不能轻易给出。
不会负你,不会负你。
若算最近,孙怀瑾也曾说过这句话。可他每一次背地做大小动作,尹辞都看在眼里,懒得点破。
至于最早说这句话的人……
尹辞止住回忆,他扯出最无害的笑脸,混了恰到好处的感激。
“我相信师尊。”
我必定不会信你。
时敬之彻底恢复了精神,他把尹辞和和尚拎上地面。正对上太衡派和见尘寺的人。
施仲雨正与觉会和尚说着话,看到枯山派师徒平安,她止住交谈,脸上带了点笑意:“两位运气当真不错。”
闫清那一卦算得挺准,太衡派果然吉星高照,此次没折多少人。时敬之是个憋不住问题的:“施姑娘,你们怎么破的那‘别离苦’?”
“多亏见尘寺的大师们。他们常年苦修,四肢缚了沉砂箍。沉砂箍极重,对付石柱绰绰有余。”
尹辞:“……”他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若是记得,说不定他能少切几条腿。
时敬之不懂徒弟的痛,他高高兴兴地继续:“那就只剩陵教、赤勾教和阅水阁的人了。”
话音未落,第四根“别离苦”慢慢降下,浓郁的血腥扑鼻而来。
乌血婆率先跃出,一双眼在太衡派和见尘寺那边转了转,明显在点人数。末了,她目光里透出些遗憾。
“走了。”
她甩甩手上的血。
“这鬼墓,算是到底喽。”
第19章 逍遥宫
大殿尽头,设了一行向下的石阶。
石阶刻满精致浮雕,让人不忍下脚。尽头立着扇朱红大门,牌匾上“逍遥宫”三字笔画绵软,添了些缱绻味道。
乌血婆嗅嗅门板,用拐杖一点,大门缓缓打开。
“门上没有机关,至于里面么……”
她没说下去,率先踏进门。
当初不满百人的队伍,如今只剩四十人左右。太衡派损失最小,独行侠则全军覆没。进门之后,众人齐齐顿住脚步——
面前的景象实在不太对劲。
他们似乎进入了某间大宅,窗外能看到摇曳的树影、柔和的星光。屋内灯火微暗,燃着极好闻的熏香。周遭不见一粒灰尘,空气中漾着宜人的暖意。
桌上摆了刚吃一半的点心和茶,点心新鲜酥脆,茶水还在冒热气。果盘中的水果挂着水珠,一旁的绿植郁郁葱葱,有些还开了娇艳的花。
此处的生活气息无比浓厚,大宅的主人仿佛刚刚离开,一会儿便会回来。
就算说阎不渡还住在这里,尹辞都能信上片刻。
有那么一瞬,尹辞甚至升起些微薄的希望——莫非那阎不渡同他一样,无法死去,这才隐居墓底么?
然而这想法只停留了一瞬。
尹辞下过太多墓,他比谁都清楚。再厉害的术法也无法凭空造物,墓底不可能供得起新鲜食水。
只是幻象罢了。
没等时敬之哆嗦,尹辞便率先抓住了他的手。烛光摇曳,一时间谁都不敢动,生怕惊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