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甚至不嫌弃鬼眼不吉,让在书塾做工的闫清代送小礼物。闫清赚了些剩菜剩饭当跑腿费,连带着对白苇本人的观感好了不少。
只是当众人推开白苇的门时,见到的不是山中风流才子,而是一具活骷髅。
白苇院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撕碎的纸页。院子主人木木地坐在院内,衣衫满是灰尘,整张脸只有两只眼睛还是干净的。就这副尊容,别说讨小姑娘的喜欢,不把别人吓哭就不错。
闫清第一眼硬是没敢认,还是白苇率先认出了他们。无他,闫清一双红瞳特征实在明显。
“阎家小子。”白苇嘴唇嚅动,“……你没死啊。”
随后他自顾自收回目光,又自言自语起来:“人要不行了,幻觉都快出来了……”
苏肆不确定地开口:“白苇,真是你?”
白苇细细地打量了苏肆一阵,目光停留在他的泪痣上:“苏家的杜鹃劫,看来我真是花了眼……你呢,你是来接我的仙人么?狐仙也能接人?”
时敬之:“……”
时敬之:“抱歉,我是人。”
随即他大步上前,号过白苇的脉,又把药箱一开:“这人衰弱得很,挺长一段时间水米未进。来,张嘴,这是蜂蜜。”
白苇摇摇头,别过脸去:“我没胃口。”
时敬之:“哦。”
他干脆利落地点过白苇的穴道,硬是把那瓶蜂蜜倒了进去,又给他塞了碗水。
“你一心求死,我不拦。但我们刚来这里,还想出去——看你的样子,似乎知道些什么。你若愿意帮忙,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听到这句话,白苇突然绷紧身体,攥住时敬之的衣领,爆发出吓人的力气:“我不想死,谁说我想死?我只想救阿露,救我们的孩子。至少再见他们一面,我……”
他又艰难地喘了喘气,像是被这个念头灼痛了:“我……”
“慢慢说。”闫清安抚道,“别着急,这里没有村民。”
尹辞默默露出一张假脸,好证明闫清所言非虚。
白苇艰难地爬起,从桌上掰了块干饼,强迫自己吞咽下去。他定定地看着四人:“息庄……息庄人都没了吧?”
“那是他们自作孽,自作孽!……我又何尝不是作孽呢。要不是我,所有人都能好好活着。”
他笑得和哭一样,目光里浸着危险的疯癫。
“你们来得正好。我本来打算明天去求神女,让她送我‘攒仙缘’去。”
第32章 神怪故事
白苇饿了不知多久,说话颠三倒四,似乎很久没有正儿八经休息过。时敬之没有急着询问,而是先让他去睡一觉。
看在旧日面子上,闫清打扫了一番院落和屋内,它们看起来终于像人住的地方了。
许是多日未见同类,今日得见,白苇睡得格外深沉。直到日薄西山,他才再次醒来。这回他有了点胃口,又勉强吃了点东西。
吃饱睡好,白苇还是那副骷髅样,只是眼睛里的光更盛。尹辞认得,那并非求生的光彩。当人万念俱灰,只剩一线执念无法放手,目光便会如此。
“这事要从一年前说起。”
白苇擅长讲故事,可讲到自己的故事,他的语气却干巴起来。
“父亲病了,我便去山上寻药。我是那时遇到阿露的……她在林中玩耍,我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姑娘,还以为遇见了山鬼。”
白苇作为村内为数不多的读书人,骨子里有股傲气,心中又有些不切实际的风流情怀。见那精怪一般的女子,他不仅没逃跑,反而上前搭话。
聊了没一会儿,白苇便看出了女子的性格。阿露心思细腻,性格单纯,话语间有股村内姑娘欠缺的灵气。
白苇本身长得不错,会说故事,也懂得事理。两人郎才女貌,幽会久了,各自暗生情愫。他们最终像志怪小说里说的那般,做了一对夫妻。
只是这夫妻做得不容易。
直到有了夫妻之实,白苇也不知道阿露从哪里来。阿露对此讳莫如深,只是劝白苇随她走。只是白苇的老父尚在,老人对息庄留恋至深,不愿客死他处,坚决反对。
光是坚持娶来路不明的阿露,白苇就把父亲得罪得够呛,又哪敢说半个不字。
“所以我与她约定,先委屈她一阵。等我父亲驾鹤西去,我就随她走。”
白苇说到这里,又露出哭一般的笑。
闫清有些困惑:“先不说女子嫁人,大多嫁入夫家。你愿意随她走,只是等个几年,又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