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意_作者:顾言丶(214)

2021-06-07 顾言丶

  “可以。”无渡说。

  无渡半刻不曾犹豫,答应得干净利索。

  盛钊:“……”

  我刚才感慨早了,他信服地想,这和尚是真的……真的……

  盛钊在心里憋了半天,愣没想出一句形容词来。

  若说他圣母,他也不是,他明事理,也有承担责任的傲骨和决心,一点都没有慷他人之慨的虚伪感。他一边执着地要救连饮月,却又没有抹消她的罪孽,而是真真切切地想以一己之身渡她上岸。

  他像是一尊藏了金玉之心的泥菩萨,明明自己都保不住自己,却还能以那颗心托着一叶浮萍不至沉没。

  真佛,盛钊只能这么想,这和尚确实不愧刑老板一句“能烧出舍利子”的评价。

  连饮月久久没有说话。

  无渡还以为她是等着自己主动,于是磊落坦然地站起身来,走到连饮月面前,半跪下来,向着她俯下身去——

  就在无渡将将要碰到连饮月唇瓣时,她却忽然动了动,伸手挡住了无渡的动作。

  “我懂了。”连饮月忽然说。

  无渡无波无澜地看着她。

  说来好笑,两百年都没想明白的事情,就在方才那一瞬间,连饮月忽然明白了。

  “你不是曾经那个你了。”连饮月低声道:“上辈子,和这辈子,终究不一样了。”

  上辈子她执着了那样久都一无所获……而现在,他这样轻而易举地答应了曾经百般回避装傻的事,恰恰证明他已经了悟了,看开了,再不将其视作什么洪水猛兽。在他眼里,现在“情谊”和“性命”一样,只要能渡她上岸,他没什么不能给的。

  “两百年前,北海岸边,无渡和尚曾对莲欣短暂地动过一瞬心,但现在真佛对我,却坦坦荡荡,毫无情谊。”

  话音刚落,连饮月如醍醐灌顶,骤然顿悟。她从没有一瞬间这样清醒地明白过来,原来两百年前无渡回避的那一眼,才是他真的动摇过的那一瞬间。

  “古有锁骨菩萨以身渡人,今有真佛赤诚为我。”连饮月舔了舔唇,忽然笑了:“只是时间流转,沧海桑田,终究不一样了。”

  无渡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连饮月像是骤然撕开了眼前的迷雾,她从没有一刻这么欢喜过,也从没有一刻这么痛过。

  她痛得浑身蜷缩,可面上还在笑。她缓慢地亲手将无渡推远了一点,最后望了一眼他的眼睛。

  “这两百余年……多谢了。”连饮月忽然笑道:“只是恶是我做的,这么多年来,我未曾后悔,也没想逃避。往后诸般罪孽,自然我一人来担,也不必劳烦真佛了。”

  “下油锅也好,滚钉板也罢,终归也是一场修行。”

  连饮月话音刚落,便出手如电,以手做刀,插进了自己心口。

  她动作极快,连咫尺之间的无渡都没反应过来,她便已经捏碎了自己的心脏。

  弥留间,她温热而鲜活的血滴落在地,连饮月看着无渡,眼中狂热的执念和爱慕已经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寂灭之意。

  “你非你,我也非我。”她说。

第104章 现在的小寡妇真是越来越难糊弄

  无渡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中,连饮月却已经毫无留恋地闭上了眼睛。

  她走得安安静静,坦坦荡荡,像是真的从一场经年的南柯大梦里醒来,走得万分清醒,又极其释然。

  甚至于,连饮月分明死在那样痛的重伤下,可唇角却还带着一点笑意。

  别说无渡了,连张简和盛钊这两个拥有普世价值观的凡人都愣了。张简上一秒还做好了宁可两败俱伤也要除魔卫道的觉悟,结果下一秒……“犯人”就自裁了。

  可刑应烛却若有所思,多看了连饮月一眼。

  他老人家从见到连饮月开始,就嫌弃那副半人半妖的身子,再加上连饮月所“执着”的东西在刑应烛眼里不过就是一场笑话,所以无论盛钊觉得她可怜与否唏嘘与否,刑应烛都一副铁石心肠,毫无波澜,压根没把她说的话听进去。

  可唯独只有这最后一句话,却如花叶入水般,在刑应烛心里留下了一点涟漪。

  他莫名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听起来又让他觉得不大舒服。

  可那种情绪来得转瞬即逝,刑应烛自己也没弄明白那是什么,就消失不见了。

  倒是无渡,他愣愣地看了连饮月一会儿,不知道心里百转千回了什么念头,竟然也跟着笑了笑。

  盛钊:“……”

  他疯了?盛钊狐疑地想,还是费劲两辈子都没救成连饮月,自己也生心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