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意_作者:顾言丶(43)

2021-06-07 顾言丶

  这地方远离城市,又赶上好天气,天上星星点点的星斗极其明亮,盛钊眨了眨眼睛,有一种回到了小时候,在乡下外公外婆家借宿的错觉。

  精神长时间紧绷后,一旦放松下来就特别累,盛钊只觉得自己脑子都空了一片,什么都不想想了。

  他盯着天上的星星,浑身湿淋淋地躺在岸上,看着像只狼狈的落汤鸡。

  刑应烛比他好太多了,明明都是从水里上来的,偏偏刑应烛除了发梢有点湿之外,一点都看不出狼狈的模样来。他支着一条腿坐在盛钊身边不远处,眼神望着湖中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还是盛钊突然开了口。

  “老板。”盛钊突然说。

  刑应烛疑惑地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我给你买的特产掉了。”盛钊语气平静地说:“六百块钱呢。”

  刑应烛沉默了一瞬,说道:“……闭嘴。”

  盛钊乖巧地静了音。

  然而他像是闲不住一样,仿佛一会儿不说话就要胡思乱想,没安静过五分钟,就又挪了挪身子,摆出了个要长谈的架势。

  刑应烛从余光里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当没看见了。

  “其实我妈年轻时候不太喜欢我。”盛钊忽然说。

  “看出来了。”刑应烛嘲讽道:“不然你也不会大半夜的丢到荒郊野岭去。”

  或许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同生共死”,哪怕是知道刑应烛非他族类,盛钊还是对他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点诡异的认同感。

  盛钊并不是个爱随便跟别人说自己私事的人,但此情此景下,面对着一个随时可以在大蛇和美人之间切换的暴躁老板,他却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

  “我亲生父亲是个人渣。”盛钊自顾自地说:“我妈当年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没成年,是被他骗走的。我妈年轻时候成绩不错,本来应该好好考大学,结果被他的甜言蜜语骗得离家出走,脑子一热就辍学了。”

  刑应烛终于侧头看了他一眼。

  “结果被骗走了才发现事情不对头,不出一年那王八蛋就露出了真面目,酗酒,家暴,赌钱,什么都干。”盛钊说:“他不上班,就靠我妈赚钱养家,我妈一天打两份工,赚得少了还要被他骂。当时我妈为了跟他结婚,跟家里也决裂了,有事也不敢告诉我外公外婆,只能自己忍着。”

  盛钊说着苦笑了一声,说道:“后来过了几年,我妈终于忍不了了,就想跑,可惜没跑成不说,还发现有了我。”

  “那为什么不打掉。”刑应烛说。

  “那男的看得严。”盛钊也没在意,接着说:“也可能是我妈舍不得我,反正还是留在那,纠纠缠缠地把我生下来了。”

  “优柔寡断。”刑应烛对这场孽缘下了个精准的定义。

  “确实。”盛钊点了点头,赞同道:“好在后来她后来还是脱离了苦海——我一岁不到的时候,那男的喝醉酒捅了人,把当地一个村书记的儿子捅死了。虽然后来证明了是醉酒状态杀的人,但也判了无期,现在还在里面蹲着呢,估计这辈子是出不来了。”

  “恭喜。”刑应烛说。

  刑应烛说得有些敷衍,但盛钊还是笑了笑,说道:“客气客气。”

  “其实我妈不讨厌我,但是可能看见我就会让她想起那些她不开心的事儿,加上她也得讨生活,所以上学之前我都没怎么见过她。”盛钊说:“不过她今天结婚,其实我还是挺高兴的,希望李良富以后也能对她好点。”

  “高兴?”刑应烛反问道:“人家是一家三口,你高兴什么?高兴他儿子把你扔在半路上?”

  “……你怎么知道?”盛钊狐疑地问。

  刑应烛:“……”

  刑应烛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于是别过头不理他了。

  盛钊已经很习惯他这个模样了,一般来说,这种时候放着他不管,自顾自地干自己的事儿就行,等着刑应烛自己肯答话的时候,那就是心气儿顺过来了。

  于是盛钊接着说道:“他们对我态度怎么样,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我又不指望跟他们一起生活,对她好就行了。”

  刑应烛这回消气很快,他没有回头,但还是语气不明地哼了一声。

  “你倒是挺圣母。”刑应烛说。

  “你这破用词。”盛钊习惯性地吐槽了一句,然后解释道:“其实也不是,主要是我对他们从来没什么期待,当然就没什么要求。我不管他们,他们也别管我,彼此客客气气的,一年见个一两面,这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