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啊……”顾遇将手枕在脑后,再度无力地靠回枕头上,仰望着陆沉,眼睛淡淡带笑时映出了光。
“真期待这台机甲出现在我面前的样子。”他轻轻呢喃了一句,午后的微风卷起窗外的叶片,哗啦啦响动,窗帘的阴影随着风动一上一下,正是一天最好的午休时刻。
陆沉忍不住俯身,在他额头落下轻柔一吻。
“睡吧,遇遇。”他低着沉冷溪石般的嗓音说,“午安。”
顾遇恍恍惚惚做了一场梦,在午后的阳光里支离破碎,却又清晰无比。
他像是在爬一阶很长很长,永远看不到尽头的梯子。两边的看台上不时有看客在作嘘声,像在笑他徒劳无功,注定白费力气也到不了尽头。
顾遇张嘴想骂回这拨虫。
你们爬都没爬过,凭什么说注定做不到。就算真的尝试过,在将近我?
可梯子上风声太盛,他一张口,风就全灌进了嘴里,如同窒息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
梦里的他不由生出一股委屈。
他前半生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s级雄虫的身份,贵族的出身,优渥的家庭与俊美过头的外表,使得顾遇从小即使没心没肺,淡漠自私,也不会有任何虫站出来指责他。
相反,无论是帝国法律,还是雄虫保护协会,或是顾遇见到的几乎所有虫都会无限度包容他,呵护他。就算有针对与不满的,也多半来自同类的嫉妒。
顾遇没有将这些虫对他的看法纳进眼里,可并不影响他将此习以为常。
他的身后,还有很多虫在劝他停下来,他们之中有顾遇不熟悉的面孔,也有顾遇熟悉的面孔。
他们将不听劝的他视之为任性,比起以往,这次是超出他们容忍限度的任性。
顾遇听见了他们的喊话,爬梯子也太累了,真的看不到尽头,可他却始终停不下脚步,因为有道声音一直在上面呼唤着他。
那声音来自一个虫,微弱且平常,远远不足身后所有虫喊话的声量,但却在顾遇耳朵里,莫名其妙地比一切杂音份量都要重。
他的陆少将,站在不远处的梯子上,喊着“遇遇加油”。
偶尔他也会心疼地说:“遇遇,如果很累就停下吧,没关系的。”
可顾遇仰头望向他。
他和他永远都差了那么几台阶梯,陆沉让他停下,可停下了他怎么上去,和他一直待在一起?
梦里爬啊爬,永远隔着几阶梯子的感觉实在太真实,顾遇涔着一头冷汗醒来,卧室里已有黄昏的光影长长投在地上,他撑起身时,半盖的毯子从身上滑下。
他白色的发不知被谁解开,散落地铺开在枕上。
顾遇下意识抬起左手,手中和身边却都空空如也。
刚从梦中惊醒,他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连拖鞋也顾不上穿,急切地想寻到失去的东西,赤脚从布满余晖的卧室里奔了出来。
空气里弥漫着香甜的红豆糯米粥的味道。
他头发和衣服都是散乱的,眼神慌张无主地往下寻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忽然一切浮浮沉沉的心绪像落了地,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如痴了一般望着餐桌旁的陆沉。
陆沉正在胖乎乎和圆滚滚的协助下,将一桌子简单却丰盛的晚餐备好,舀出两碗红豆粥摆上。
圆滚滚听到了楼上的响动,第一个抬起小圆脑袋,大眼睛亮了亮:“主人睡完午觉终于起来了!”
胖乎乎表示附议,这个“终于”用得好。
陆沉而后抬头,夕阳余晖透过他们家的大落地窗洒入,悉数披洒在他坐于轮椅中却仍不失高大沉稳的身影上。
陆沉并未注意到顾遇是光着脚的,只是见他愣愣的模样,习以为常他家雄主平时睡昏了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时的状态。
“起来了?”陆沉按往常一样问他,“正好,遇遇,快下楼洗洗手吃晚饭了。”
当晚入睡前,顾遇侧身抱着怀里的陆少将,久久没有说话。
陆沉觉得他今下午做这梦实在投入太深,活像魔怔了一样,从晚饭一直发呆到现在。
他转过身来正面对着顾遇,亲亲他嘴角,在关了灯后的黑暗里问他:“是做了什么噩梦吗?”
顾遇怔了怔,回神,忽然问他:“我们都会死吗,陆老师?”
他突然问这种死啊活啊的问题,陆沉一时没反应过来觉着纳闷,但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又很符合他家遇遇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因而沉吟了一会儿,还是认真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