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扶仞说完,最后在凤的肩轻轻的拍了拍。
凤这次终于点了点头:“好。”
随着少年的动作,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彻底关上的最后一秒,凤回身,似乎从门缝中窥得了师父的面容,可眨眼间,又如同幻觉般消失不见。
凤做了个梦,梦里,他看到一个人周身分明是师父的气息,但一转过身,却分明不是师父的面容,面色冷淡,一双眸子毫无波澜的望着凤,冷冷道:“我不是你师父。”
凤就此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此时天尚未亮,忠灵鸟察觉到凤的动静,扑灵着飞了进来,围着凤上下飞舞地安抚着。
凤笑笑,压下心中的不安,指尖轻点在了忠灵鸟的小脑袋上,按的小家伙一个不稳,跌坐在少年的怀里。
一醒来便睡不着了,凤把忠灵鸟放在枕侧,两个小家伙靠在一起,凤忍不住想起了那个梦。
此前师父不愿意见他,凤觉得是师父重伤在身,恐出了意外离去后,平白再多一个相识的人难过。
如今想想,这或许只是原因之一。
凤指尖无意识的拨弄着忠灵鸟的羽毛。
那除去这个原因,师父究竟为何不愿意让他看见面貌?
或者说,师父究竟同他隐瞒了些什么?
没有半点头绪,紧接着凤又开始胡思乱想,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他面见师父时,脱口而出说的那句【再寻到其他的方子救他】。
凤心中一时间百转千回。
他飞升之后向来清心寡欲,一心只为复活师父。本以为前尘往事,都如同他的躯壳般,于一阵大火中飞灰湮灭了。
可那日,厉扶仞以命为他求得天道,身死道消的那一刻,过往的尘嚣顿时宛若那日的风暴般席卷了他整个人。
自那之后,他睡梦中时常梦回千年前他们二人相依为命时的场景。
除了师父外,厉扶仞是他全心相待的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是复杂。
一开始,凤确实只当厉扶仞是简单的恩人,他一心只想快快还完恩情,去找师父。
可是越是相处,交往的越是深了,凤对厉扶仞的情绪也逐渐的复杂了起来。
他是天生煞体,命中带厄,自小流离失所,吃尽了人世间的苦楚。
一朝被仙人寻回宗门,本以为苦尽甘来,却没想到,不过是从一个虎穴,走到了另一个狼窝。
天生煞体为世间不容,修士见者可杀之。
众人厌他恶他憎恨他,偏又怕他惧他,幼年时众村民身上的恶意,不过只是换了一个地点,变本加厉的出现在了众无念宗弟子的身上。
他们每一个人都想到厉扶仞的命。
就好像…那些曾经贪图凤血肉,满目贪婪而又丑陋的妖魔。
凤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只不过更幸运些,有人在他濒死之时于深渊中拉了他一把。
他敬佩厉扶仞的坚强,因为经历过,更明白需要多么强大的意志力和毅力,才会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中,开出一朵美妙的生命之花来。
倘若他落到厉扶仞此种处境,他自知不会比厉扶仞过的更好。
了解了更多之后,他对厉扶仞好,不再仅仅只是报恩。
他怀着一种自己都说不清的滋味,每次看到厉扶仞的时候,就好像穿透了时光,看到了千年前的自己。
从而让他油生出一种欲拼尽全力拉扯厉扶仞的冲动。
这不仅仅只是他自深渊牵着厉扶仞一步步往外走,更好像跨越千年,拉扯着从前的自己往上提。
这花漂亮的过分耀眼了,几乎吸引了凤全部的心神。
凤长长的叹谓了一声,将指尖的忠灵鸟往怀中又拢近了几分,被子不小心将忠灵鸟整个笼罩起来,忠灵鸟叽叽喳喳的努力挣扎出半个小脑袋。
凤阖眼,眼前顿时又闪过拜师大会的场面,厉扶仞一袭遮掩住脖颈的黑衣承托的他身形修长,一张总是冷着的脸却是掩不住的清冷好看,他越过人群,一双漆黑的瞳孔中只映着凤一个人的身影,问:“我欲收你为徒,你可愿?”
睁开眼,满目的慌乱。
原来,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
忠灵鸟带回来了一封信件。
凤若有所悟般,指尖颤抖着打开了封条,是一封请柬,来自帝君殿,邀凤明日赴宴。
请柬后,落着“师父”儿字。凤指尖在这两个再熟悉不过的字上擦了又擦,最后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