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会去花心思去猜测那样伟大的神明怎么会有这样的闲工夫搭理这小小的一片土地,也没人会觉得自己全心信仰的神明会不喜欢像自己这样的忠诚信徒。
他们自傲于自己最终获得神明恩赐的臆测,并像以往其他同样获得了神明恩赐的人那样不吝于向其他人展示。
事实上,就在这片大陆的历史上,就曾有农奴和现在的他们一样,受到了神明的恩赐。对方也因为那来自于神明的赐福,被他所侍奉的贵族看重宽恕,看在那神明恩赐的份上,让那个幸运的农奴挣脱了束缚,最终变回了自由民。
而这显然在让那位农奴恢复了自由的同时,也同样成就了那位贵族和世间神明的宽容名声,连带着这些底层的农奴在教廷的刻意宣扬下,看到了这对整体数据几乎毫无影响的、罕见的幸存者偏差,在绝望麻木之下抓住了那点最后的希望,偏执而无望地信仰着神明,并在这一刻试图抓紧这梦寐以求的渴望并证明自己。
于是,“光明之神厌憎对立的科学出现在帝国于是对着田地降下神罚”的构思被“科学之神妄图毁灭光明之神庇佑下的土地,光明之神用雷霆提醒后出于对教徒的怜惜,最终救回了小麦”的想法所取代。
他们最终被自己臆想中的神明所感动。
——即便在那作为实证、由行商亲手从科伦纳土地上摘下的沉甸麦穗之下,这一些看着毫无逻辑,且毫无根据。
这样有了“佐证”证明的“神迹”显然给了这些农奴不少信心,而在这样的“神迹”之下,在这个时代地位低下的他们甚至敢于开口,当着掌握着他们生死的贵族面前,先于巴赫之前,妄图赶走对方专程请来的客人。
……毕竟在他们看来,被“神迹”所证明、被神明所眷顾了的自己才是真正的正义,即便是掌握着自己生死的巴赫,对方也必须得认同这来自于光明之神的意志。
在周围其他同为光明信徒的农奴存在的前提下,感受到了那莫须有的来自于同伴的鼓励与神明的宠爱,他最终忍住了恐惧,一边头颅低垂跪倒在地上,一边说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而这样的举动显然让站在这里的贵族巴赫感觉到了冒犯。
这片土地是他的领地,这些农奴也是属于他的仆从,就算是他请来的科学教徒当真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这些农奴也不该在他开口前,妄图驱赶他的客人。
更何况巴赫本就不是什么光明信徒。
对于光明之神,他的厌恶远远大于对普通神明该有的崇敬。
“光明之神的恩赐”这套或许在其他贵族那里能行得通,但放在他面前直接就仿佛是在引火烧身。
……毕竟,在光明教廷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妄图干涉属于魔法之神领域的魔法工会时,于魔法工会大厅里的科学电灯在装上没多久后就再一次因为那过于猖狂的光明之神,最终拆下换上魔法圣灯之后,对于那传说中庇佑了帝国的光明之神,巴赫就再没多少好感了。
在这样的前提下,即便光明之神当真有插手其中,即便科学教徒的方法当真出了差错,他也绝不允许作为魔法信徒的自己再一次因为光明教廷而受气,且还是在对方只是一个农奴的前提下忍气吞声……更别说那些科学教徒本就没有出错。
“刚刚是谁说的话?!”巴赫冷笑一声,话语里因为这愤怒而少了贵族为了彰显身份时而惯常使用的腔调,“当着我的面妄图赶走我的客人,当我死了么?!嗯?!”
农奴们垂着头,扎堆跪在一起。
此时没人吭声,在巴赫的震怒之下,那因为信仰于是从神明、从身边同伴身上汲取的勇气让他们反而觉得自己就是正义。
即便没有胆量站起来反抗,但他们在此时有志一同地选择了沉默包庇。
作为精神力比在场所有人都要高出一大截的大魔法师,巴赫自然能清楚感知到声音的来处。
“行吧,希望你们以后都不要对此而后悔。”
这些农奴默不作声选择袒护的的态度显然激怒了他,只是当着客人的面教训农奴的场景看着实在是不算礼貌,他看了这些农奴一眼,然后对着旁边的管家比了个手势,示意对方在他走后好好教训一下这群不讲规矩的农奴,让他们记住规矩。
最后,当着这些农奴的面,他拉长语调,对着隶属于科学教徒的谁吃了我的作业礼貌说道:“关于您们科学神教管理土地的方法,我很感兴趣,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您和我一道去会客厅,然后再细细讨论一下相关的事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