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教授的班开在一个破破烂烂的楼里,每次季西风去都要替那个脾气古怪的教授打扫卫生,从楼上扫到楼下,然后跟一帮不到五六岁的孩子一起被老教授纠正口型。
老教授虽然脾气有点怪,也很严苛,季西风先天不足总是跟不上小朋友们的学习进度还经常被他训斥,但是从来没有像严远洲一样给他这么大的压迫感。季西风有种感觉,要是自己敢把手放下去,对面的严组长就能拽着他的手再放回去。
“别紧张。”严远洲安抚着季西风。
不,我不能不紧张。我怕我一激动把你的脖子捏断……
季西风的手浮在严远洲脖颈的皮肤上,从他的指尖下一股灼人的热气渐渐攀升,他从来没有这么真切地感受到人的生命就在指尖下跳动着。
严远洲似是对就在面前的生命威胁毫无感觉似的,精神体也在一旁乖乖地趴伏着,对季西风展现出了全然信任的姿态。严远洲清了清嗓子说道:“先来说你的名字吧。季西风。”
最后的三个字他说得格外清晰用力,声音拉长,口型刻意做得十分明显,舌尖抵在齿间,说最后一个“风”字的时候牙齿轻轻贴住下唇,像是要把“季西风”这三个字吃进去一样,最后一丝气流将这三个字从他的口中吹出来,一直吹到季西风面前。
季西风伸着手,感受着严远洲的喉结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上下滑动,时而滑过自己的指尖。他的日常训练中就有一项盲眼组装,包括各种枪支和行军设备甚至包括飞船和战舰零件,这就要求对触觉的绝对掌控,连不同口径子弹的区别都要能摸得清清楚楚,更别提指尖下突突直跳的血管和随着说话声音不停滑动的喉结了。
严远洲每说一句话,季西风就感觉到一阵电流从指尖传过,只能艰难地控制住自己不要收手。
这一分心,季西风就忘了看他的口型,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严远洲的精神体小树已经趴在了他的肩头,伸出两根树枝来抵住他的脸。对面的严远洲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看着我,不要走神。”,接着又将方才那句“季西风”重复了一遍。
这次季西风看清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名字被严远洲含在口中,反复咀嚼,在出口的那一刹那甚至还有些不舍得离开,盘旋在最后一个字的余韵里。季西风见过自己名字的诸多解读,多数都与凋零秋叶有关,能把他这个稍微有点性冷淡的名字念得如此微妙的,这位严组长是第一人。
他学着严远洲的口型,右手按在严远洲的脖子上,左手按在自己的脖子上,气流从胸腔流出,穿过口腔,带动声带震动,上下排牙齿凑在一起,舌尖抵住牙齿,发出了第一个字“季”。
他的牙齿很白,像两排精致的瓷器,鲜红的舌尖从两排牙齿的缝隙中透出来,躲在灯光下的阴影里,勾得让人想把目光探进去看看里面是不是也这么精致好看。
最后一个“风”字发声时,季西风的嘴唇微微翘起,停留在一个近似微笑的状态上,同他平时不苟言笑的样子完全不同,显得有些可爱又可亲。
是真的“可亲”。
季西风睁大眼睛,翘着嘴唇眼中带着询问的样子,让严远洲想起每个新生儿刚刚睁眼时,眼睛中都是纯净和圣洁,让人不禁想要把最珍贵的感情都拱手奉上,在他的额头上奉上投降的吻。
“我说得对吗?”季西风随身带着一个写字板,说完三个字他从身边拿起写字板来用指尖划出一句话。
严远洲没有直接回答他这句话,而是叫了他一声:“季少校。”
“?”
“我能用手感受一下吗?”严远洲咽了下口水,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季西风的手刚好停留在写字板上错过了这一次,“我会轻轻的。”
“好。”季西风写道。
严远洲试探地伸了伸手,不是所有人都能把自己最脆弱的脖子交给别人掌控的,更可况是季西风这种严格训练的军人。他也怕自己一伸手就被季西风扭断手脖子,或者是直接把他送回A-33,伤势事小,得罪了人事大。
直到把手落在季西风脖子上时,严远洲的心还是砰砰跳个不停,甚至还有些不敢置信。
“他居然这么信任自己!”和“他的皮肤真滑啊!”两个想法交替出现,差点没在他脑子里打起来。还伏在季西风肩头的小树的枝叶也一会变长一会变短,也就是季西风脑袋后面没长眼才没发现,倒是惊得严远洲一身冷汗,赶快一把把小树扯下来塞到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