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愤怒的人们,眸底如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没有波澜。
宋清明想起在泗梁时,谢钰也曾预料过雨何时会停下。
不是谢钰引来了灾厄,而是预见了灾厄,偏偏这帮人愚蠢的可怕。
在人们叫嚣杀死谢钰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挡在木桩前,糯声喊道:“不是我哥引来的灾厄!”
看到谢锦,领头人的双眸微眯起,冷声道:“滚开。”
说着,在谢锦身上狠狠推了一把。
看到谢锦被推倒,谢钰的脸色变得阴沉。
谢钰的母亲也跑出来,连忙扶起摔倒的谢锦,然后恼火地看向那男人:“我已经卜算过了,这场旱灾与我儿子无关,你们马上放了他!”
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你就是在包庇他!”
领头人顿了顿,说话的语气缓了些:“慕音,这几年你的卜算之术越发不准确,让我们如何信你?!”
慕音:“不管你们信不信,今天你们都别想动我儿子一下!”
说着她站起身便要向谢钰走去。
见她如此,那人的神色恢复阴冷:“今天必须将你儿子的鲜血献祭给鬼佛,才能换无妄乡一片安宁!”
他朝一旁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心领神会发疯的扑向慕音,将她死死压在地上,让她不能动弹半分。
天空倏然变暗,乌云遮天蔽日,木桩上的咒语渐渐亮起诡异的红光,好像在催促着他们献上祭品。
领头人诡异地笑着,慢慢走向谢钰,暗暗握紧手中的刀,视线落在谢钰的脖颈上,可当男人将匕首挥过去时,一个身影突然挡在谢钰身前,男人的手抖了抖,刀尖划过那个身影的左眼。
即便早已知晓此时谢锦会突然挡在自己身前,谢钰还是失控地喊了出来。
“阿锦!”
谢锦的身体倒下,捂着自己的左眼痛苦地颤抖着,又鲜红的血从她的指缝间流出,一落入地面,木桩上古怪的咒语就变得越发妖异起来。
因为献祭的仪式被谢锦打断,而谢锦的血刚好溅到木桩上,平息了鬼佛的怒气,那帮人只好将谢钰先囚禁起来,另做打算。
被人凶狠的推进一间漆黑的屋内,谢钰瘦小的身体踉跄几步后,神色冷漠地转过身,看着那扇厚重的门缓缓合上,将天光隔绝在门外。
空气中有一股陈旧腐烂的味道,和外面那些信奉鬼佛的人是一样的味道。
谢钰走到角落屈膝坐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若不是沈楼和黑袍留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拉扯着他的理智,他几乎快分不清眼前的这一切,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了。
一只手落在他头顶揉了揉,他才抬起低垂着的头。
宋清明正浅笑地看着他。
那双眼亦如当初,没有丝毫改变,一次次将他从阴暗的沼泽中打捞起。
“手我知道你没有错。”宋清明轻声说着,在他身旁坐下。
谢钰垂眸说道:“用阿锦的一只眼睛换我苟活,实在不值得,倒不如让他们将我献祭了,换回阿锦的眼睛。”
宋清明─阵沉默。
要知道了解谢钰的过去会如此痛苦,他是断然不会起半点念头,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如此难过,眼下谢钰只是微微蹙眉,他都会心疼。
宋清明:“他们将你关在这里多长时间?“
谢钰:“十七年。”
十七年,已经占了一个人小半的人生,明明什么过错都没有,却被囚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屋子内。
察觉到宋清明沉默良久,谢钰转头看过去,才发现宋清明的神情十分悲伤。
他连忙收敛起自己的心绪,紧紧握住宋清明的手:“我最怕你为我伤神,才不肯同你说这些事,仇我早就报了,想想这个是不是就好受些了?”
宋清明叹气说道:“怎么反倒让你安慰起我了?“
谢钰笑着说道:“因为我从来都舍不得你难过。”
连这样的情景,谢钰都会让他一阵悸动。
宋清明将脸转到另一边:“你顶着一张小孩的脸,就说些孩子该说的话吧。”
看宋清明别扭的样子,谢钰的心情也开始转晴。
片刻后宋清明重新看向他,生气地开口:“不都说恶有恶报吗?明明是他们的错,怎么最后你成了大罪之人?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
谢钰淡声回道:“法度本就不讲情理,不能要求死者一定无辜可怜,同样不能因为情理而宽恕杀人者的罪孽,这才是公平。”
宋清明嘀咕道:“这法度是哪个笨蛋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