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衣衫之下还能看到傀儡的活动关节以及其身后的黑线,即便是季雪庭都要忍不住怀疑这些倒霉蛋是不是被抢掳而来的老百姓,被安置在这里又被施了什么定身术。
季雪庭检查了那些傀儡一番,并无什么发现,便顺着心中直觉继续往前。
一直到他鬼使神差推开了一扇院门,到了自己曾经十分熟悉的一处院落,这才恍然大悟。
倒是难怪他先前一路走来,只觉此处花木布局倒是难得有几分古意——实在是因为,那妖魔给他准备的,恰恰便是三千年前的晏家大宅。而且此处院落正是晏家那位尊贵无比的莲华子晏慈昔日起居之地。
当年季雪庭与晏慈清浓之时,实在不记得在这地方厮混过多少快活时光,当然,后来……
“这还有完没完?”
季雪庭想想先前妖魔设下的种种套路,只得扶额叹息,心道这妖魔鬼怪确实是无甚新意,翻来覆去都是同一种套路。
这般想着,季雪庭还是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而就在他跨入门槛的瞬间,周遭气息倏然一变,一阵清风徐徐吹来,带来一阵惶恐低语。
季雪庭微微偏过身,巧妙地躲过了两名脸色惨白,吓得瑟瑟发抖傀儡侍女。
先前的死寂如同碎冰一般悄然破碎,整座院落中的傀儡骤然间全部活泛了起来。
行动之间,身上的木制面具与关节处的机关渐渐被柔软的肌肤所覆盖,不过顷刻,三千年前那座世家府邸便再一次在他面前活了过来。
只不过,那宅中气氛,简直比之前那篇死寂还要来得沉重。
“怎么办,怎么办?!你说他会发现吗?该死,为什么他还会回来?!这跟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公子冷静,切莫这般烦躁。唉,小老儿先前便劝过公子,做事切莫赶尽杀绝,可公子你……唉,你说那人都死了,你把他扒皮喂狗又是做甚?”
“可恶,可恶,不是你说——不,不对,是谁跟我说来着——该死,现在难不成还要来探究我的不是了?我就问你有没有把握瞒过那死瞎子!你不是说你自有神仙方术,可以做障眼之法吗?你告诉我,那障眼法可以瞒过去的吧?可以吧?!”
……
一阵急躁尖锐的公鸭嗓子让季雪庭回过头。他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正好看到一个面目英俊,五官却略有些歪斜以至于面相上看就像是个好人的锦衣公子,正气急败坏地抓着身侧一个做道士打扮的人咒骂不休。
那道士背对着季雪庭,他自然看不清,可那锦衣公子,却让他不由皱眉。
那是……当年……晏慈的某个亲戚吧?唔,不对,好像,是弟弟?
他模糊地想了起来。
依稀还记得,那人与自己似乎积怨颇深,当初季雪庭身处高位时那人自然唯唯诺诺不敢造次,可后来他一朝落入泥沼,这人找到了机会,便想尽办法,将他折磨得够呛。
当然,这些对于季雪庭来说都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季雪庭实在想不通为何那妖魔费尽心思,却是将这么个跳梁小丑送到自己眼前。
正在这么想时,便听得那道士继续扯谈道。
“……按照公子所说,您兄长对那人情深义重,深爱非常,那么按照常理来说,既是已经封棺,便是真的神仙,想来也不能强行破棺,扰人安宁。既有棺材阻隔,我又在那人剩余的那副皮囊上设下了障眼法,想来只要公子你不露马脚,应当,应当是不至于出问题的。”
……
“哦?”那道士说得战战兢兢,傻子都能听出来十分发虚,也就那晏二公子满头冷汗,抓着那道士当个救命稻草般不肯放手。
至于季雪庭……他听到此处,眼皮一跳,心中若有所觉。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院门骤然大开,一个满身血痕的人影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不是昔日莲华子晏慈又是哪位?
院中诸多仆从连带着那晏二公子和道士都一并匍匐而下,瑟瑟发抖喊道:“见过……见过仙君……”
季雪庭坐在回廊之下,一手托腮,冷眼看着那晏慈,见到此情此景,不由淡淡一笑,心道:原来晏慈飞升成仙,竟然还不是一气呵成,而是另有波折吗?
若妖魔在他面前重现的幻境真是昔日确切发生的,那么这些肉眼凡胎的凡人自然是看不出来,他们眼中仙气飘渺的神仙晏慈,此时早已是个彻头彻尾的堕仙。
光是从他身上那隐约可见的黑气便可看出这点,更不要说这个晏慈身上更有无数道打神鞭留下来的印痕。显然是此人在飞升之后,又因为某些缘故非法堕入凡间才落得如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