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覆盖着生机与活力的血肉、细腻无瑕的肌理,那种微微畏惧的神情,可爱到了极致的尖尖牙齿和特别的身躯,谁不想见到怪物碎裂、见到鲜活的血肉在祂的怀抱之中融为一体,四散如飞扬的尘沙、见到他的眼睛栖息在邪神眷顾的视线里,见到一朵坚韧善良的花朵,被他撕碎、摧毁,让甜腻的花汁流满手掌,带着粘稠的猩红。
凯奥斯换了个站姿,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十几条触手彼此争吵,无数的念头纷杂冒起又逐渐落下,这具已死之人的躯壳慢慢地被祂的力量占领,流淌成液体的手臂蠕动着缩了回去,重组成坚实的手臂。
或许一位骑士不脱下盔甲,不是因为习惯或信仰,只是因为他的盔甲里装着诡异的、不可描述的东西。
他抬起脚步,影子一动,那些争吵的触手顿时安静地遁入身影里。凯奥斯一手抓着另一手的手腕,来回慢慢地转动了几下,活动过的筋骨组合得更加精密,他微微低头,绷带后干枯的眼眶里没有眼睛,但空气当中却存在千千万万的“双眼”,为祂注视着人间。
撕碎、舔舐、消化、融合……保存。
保存……
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收藏。
嗯……收藏。
5、005
交给阿诺因的猎物尸体已经被简单处理过。
凯奥斯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从密林外归来、满身冰冷寒气的骑士坐在对面,膝旁直立着那把生锈浸血、老旧沉重的骑士剑。
但没有人能质疑这把剑的杀伤力。阿诺因在对方的“注视”之下,按照自己所知的方式,将去皮的野兽躯体切割成一块一块,捡出骨头,再把小屋里搜罗出的调料摆在面前。
给他做饭的小桌子是临时搭建的,清水洗得干干净净,上面留有过期破旧的刀斧痕迹,让阿诺因不得不怀疑这曾经是斩断头颅、或者教会行刑的木板。
这路子真是太野了。阿诺因在心里悄悄地想。
他没有做过食物,除了连绵不断的手术实验外,他的待遇跟教会真正的圣子也并没有什么区别。那些渴望向他抛出橄榄枝的贵族们,更是在有机会见面时轻言细语、百般呵护。尽管这些“呵护”,都带着宠爱小动物的轻蔑与居高临下。
阿诺因知道他们的意图,不过是想在教会不需要自己的时候,将一件美丽的玩物收入掌心……时至如今,这种命运,他已经远远地抛弃掉了。
猎物的肌理韧性很强,新鲜地流淌血水。旁边还有一个骑士等待着,散发出“老父亲般慈祥的气息”(只有阿诺因自己这么觉得),他就更不想让凯奥斯失望了。
磨过的小刀一点点切碎肉质,精细而稳妥。搜集出来的粗盐晶在瓶子里用清水化开,还有一种植物花朵的粉末作为调料,尝起来舌尖发热。
他按照自己的理解炖了一锅汤。
凯奥斯等待的时间完全动都没动一下,直到少年舀了一碗汤给他,男人才抬起手,取下捕猎时穿戴的盔甲与面罩。
阿诺因看着他拿起器皿,没有什么表情地喝了一口。
风声停住,汤羹的热气缓慢上升。凯奥斯沉默了半晌,没有任何反应地继续喝了下去。
阿诺因猛地松了口气——看起来至少不难喝,不难喝已经完成使命了。
“凯奥斯先生,”他说出自己期待已久的愿望,“我可以看你这里的书吗?”包括那本笔记。
“你识字?”
“嗯嗯。”阿诺因的黑发没仔细搭理,这时候有点乱,毛茸茸的,像一只黑猫的小脑壳,随着这种点头的动作,就更可爱了。
“可以。”影子里的小触手被可爱到了,在他脑海里唠叨着答应对方。凯奥斯顿了顿,道,“想看什么都可以。”
少年心情松懈下来,甚至觉得有点开心。他捧起另一个盛汤的器皿小小地尝了一口。
……?
这是什么……
阿诺因不信邪地又试着尝了尝。
???
他抬起头,看着凯奥斯面无表情、淡漠无波地吃下去,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再回味一下嘴里乱七八糟爆炸的未熟血腥味儿、粗粝掺沙子的盐味、似有如无的、与肉质结合在一起令人呕吐的调料味儿。
太挫败了。
他应该先自己试试的……骑士先生这是什么味觉?他不觉得难吃吗?他的舌头跟我构造不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