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你想得出来!”宋潜机无奈,“你有没有想过,它不受影响,或许因为它的主人根本没有与它签订契约,更没有将它当成坐骑。血河老祖宁愿独自战死,也要让它活下来。它沉睡数千年,醒来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字,但就算外面世界广阔无边,精彩万分,它也不愿离开血河谷。就算这些千年里出了无数厉害大能,惊世天才,它也不愿改认别人为主。就算它的主人早就不在了,它还在等……你用契约可以让别人为你卖命,却不能让人与你相依为命。”
混沌仍在进餐。在残酷的战斗中,才真正展现出上古凶兽的威能。
血雨纷纷,染红纯白冰雪。来时气势汹汹的兽潮逐渐溃不成军。
“竟是如此吗?”冼剑尘怔然。
他皱着眉不说话,忽灵光一现,想起自己用师徒契约强绑宋潜机的事:
“好小子,你讲这么多,原是为了拐着弯骂我!”
“不,我是想说,人和凶兽之间尚且可以互相信任,冼剑尘,你不妨也对这世界多一点信任。”宋潜机将净瓶递给他,坦然道,“喏,你想看就看,想摸就摸吧。你这些天喝的茶汤里,都掺着瓶口的水雾。你没感觉伤势好转吗?”
不死泉在瓶中轻晃,声如泉水叮咚,清脆悦耳。
冼剑尘支吾道:“我的伤很特殊,没得治。”
宋潜机以身作则,展示同伴互信,冼剑尘似乎并不领情:“出发之前,你说我们永远比他们多一样东西,就是指这个?你怎么不早说。”
宋潜机:“不是它,是运气。我这辈子,运气格外不错。我当时说出来,你多半不信,只会以为我诳你。”
冼剑尘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一路虽然一直在战斗,却总能化险为夷,突出重围。
宋潜机对逃亡路线极熟悉,仿佛曾经走过一遍。路上更有各方出手相助,轮流护送他们走进雪原。
这运气岂止不错,简直逆天。
宋潜机忽喊道:“乖乖,回来。”
混沌停步,狂暴之气收敛,转身歪歪脑袋,用眼神问为什么。
宋潜机又喂它喝不死泉:“它们已生退意,不必赶尽杀绝。”
有了清凉的甜水,混沌立刻将腥臭干硬的兽肉忘在脑后。
兽群趁机逃窜,去时比来时更快。
兽潮褪去,露出被污血染红的皑皑白雪。
晴朗蓝天下,朝阳金光照着碎骨残肢,雪原像一块被肆意涂抹的画布,圣洁又恐怖。
冼剑尘嘟囔:“我看你才是唐三藏,它是孙悟空……”
混沌吃饱喝足,伸出两只前爪,前身趴伏,后背拱起。
“回去睡吧。”宋潜机拍拍它脑袋。
混沌甩着毛茸茸的尾巴,不肯走。
“我会去看你,喂你喝甜水。”宋潜机保证道。
混沌低吼一声,一飞冲天,好似白日里一颗流星。
宋潜机与冼剑尘乘着无影剑,再次上路。
战场被抛在身后,浓烈的血腥味渐渐被寒风吹散。
“你既然能驱使它,为何不让它留下,或者让它去千渠?”冼剑尘问。
宋潜机:“你还不明白吗?它是来帮忙的,不是来受我驱使的。我不是它的主人,也不会让它去吃人。它能感觉到别人对它的态度,你如果将它当畜生、当利剑,只会激怒它。”
“所以你把画春山留在血河谷,既是镇压,也是保护?你这人真奇怪!”冼剑尘忽叹气,“你连最不想用的混沌都召出来了,看来你的牌也打完了,我们的好运该耗尽了。”
宋潜机脸上平和的笑意淡去。
大战像一个漩涡,将整个修真界卷进去。
时至今日,所有后手尽出,暗牌也都打成明牌。虚云被宋潜机击败,兽潮被混沌击溃,千渠城依然固若金汤。
从表面看,正道仙盟黔驴技穷,而千渠一方占据优势,必能取得胜利。
但宋潜机和冼剑尘无比清醒地知道,最后的考验即将来临。
无影剑飞入连绵雪山,消失在茫茫山雾中。
这次换冼剑尘站在前方控剑,宋潜机坐在剑后休养。
“其实。”宋潜机轻声说,“我还有一张牌。”
冼剑尘:“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宋潜机大喊:“我说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你的本命剑为什么留在世界尽头?你二百年前为什么跟华微宗结仇?你和那个被你封印在擎天树下的人,到底有什么恩怨?”
冼剑尘捂住耳朵:“风太大啦,为师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