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晚,他从熊熊烈火中救出来的那个傅桓郁是一名翩翩君子,温文尔雅,进退有度。
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毕方都以为这个男人就如他的外表一般温柔,礼貌,优雅。
直到在公演舞台上发生了那样的意外。
当他的妖怪身份暴露,而他对穷奇和蠪蛭造成的威胁,表现出了毅然决然的态度——直到那一刻,傅桓郁才在他的面前褪下了一层伪装。
然而就如毕方所说,他并不害怕。
他喜欢傅桓郁,喜欢的不仅是他温雅有礼的外表,他同样做好了准备接收傅桓郁隐藏在外表之下的,所有黑暗的一切。
其实说毕方不了解傅桓郁,也不尽然。
或许,或许直到此刻,傅桓郁身上还有许多东西是他不知晓的。
但莫名的是,毕方亦了解傅桓郁,他知道不论如何,黑暗面的傅桓郁,和他最初爱上的傅桓郁,始终是同一个人。
傅桓郁亦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美食家当中有妖怪,往往也需要妖怪的辅佐,人类美食家才能行动。
因此傅桓郁身上的血液到底属于什么人,也就不难猜了。
固然凶狠,但毕方不害怕。
而他此时会为之战栗,只是因为傅桓郁的反应让他忽然意识到,傅桓郁曾经经历过的人生,也许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那还未向他揭开面纱的,导致傅桓郁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的,属于他的过去,让毕方已经隐隐感受到窒息。
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嗓音已经哑到了极致:“就算你和我最开始想象中的不一样,我也不会怕你——难道你以为,我会认为你会同样拿着穷奇角刺伤我?”
随着他这句话出口,傅桓郁更用力地拥抱住了他。
毕方大声道:“我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傅桓郁的呼吸很沉重。
他抬起毕方的下巴,重重吻了上去。
狂风骤雨一般。
两人退到了墙边,傅桓郁释放出了此前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过的疯狂。
毕方几乎要无法呼吸,万千思绪仿佛紧绷成了一根线,而这根线就捏在傅桓郁的手中,他紧握着的力道很危险,又带着深厚的温柔。
毕方最开始有些无法承受,溺水般的挣扎逃避,可很快他便适应了这样的吻。他开始回应,搂住了傅桓郁的背脊,勾着傅桓郁的脖子,以同样热烈的吻回应着对方。
好几分钟后,两人才分开,呼吸急促。
傅桓郁抵着毕方的额头,平复着呼吸。
他们紧紧注视着彼此。
呼吸交错间,毕方轻声道:“是在楼上吗?带我上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们一起解决。”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
傅桓郁今年二十七岁,也还算年轻。
可如今他却已经不太回想得起来,十七年前的傅俨是什么模样。
也许吧,也许那时候傅俨是一位慈父。
至少一楼客厅壁龛上的全家照中,他的笑容传达着这样的讯息。
至少被傅俨堆在了书房里,那不知道被翻看了几遍,连封皮都已经褪色的相册里,每一张照片他都离不开傅桓郁和他的妻子两人。
他抱着两人,笑得非常幸福。
他温柔地逗着小傅桓郁,依靠着妻子的肩膀。
他举着棉花糖,左右两边,他的妻子一口,小傅桓郁一口。
他拿着小铲子,准备在院子里种树,他的妻子拿着水壶,小傅桓郁则抱着树苗。
照片都是保姆帮他们拍下的,林林总总,各式各样。
可因为全家福太多,傅桓郁的母亲曾经也抱怨过:“我和小郁倒是有单独合照,你和小郁却一张都没有,什么时候拍一张嘛?没有父子合照就不完整!”
工作中的父亲只温柔笑道:“好好好,等到有时间了一定拍!”
他低下头,摸摸挨在他脚边的小傅桓郁的脑袋,承诺道:“等到有时间了一定拍!”
傅桓郁的母亲得到了承诺,便勾唇道:“那约好了啊,不过我要先给你和小郁画一张,照着你们现在的笑脸画,哈哈!”
小小的傅桓郁也满心期待,笑得眉眼弯弯,语气激动地说:“那下个月,去游乐场,去游乐场拍照片!”
傅俨乐呵呵道:“行,都依你们好吧?”
傅桓郁的母亲抱住他的脖子,甜甜道:“老公你最好啦!”
小小的傅桓郁抱着他的小腿,撒娇道:“爸爸你最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