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它们自己都未必能再读得懂那曾属于自己的故事。
如果说那只从【圆月恐惧】中得来的蛙蹼手掌算是物证的话,这趟图书馆之行,从逻辑上更全面地补完了南舟的判断。
——在这多元世界的一隅,他们和其他类人玩家,在共同进行着同一种目的不明的游戏。
想到这里,南舟问独腿锡兵:“你也是玩家吗。”
“我?我不是。”
独腿锡兵抱着略微倾斜的枪身,站成了一个稍显滑稽的“八”字。
“我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人来,等着有新的朋友来接替我老朋友的棋局。至少……新朋友会哭,会骂,还懂得怎么说话。”
独腿锡兵是原始NPC。
从副本诞生的那一刻起,它就在游戏中了。
它一面遵守着副本赋予它的接引人规则,一面又苦恼于副本赋予它的人格所必然带来的孤独感。
所以,出于想拥有更鲜活的、能说话的朋友的私心,它不会给玩家过多的提示。
南舟望着它,目光里带着理解。
就像他理解困在屋中的小明和雪山上支离破碎的大学生一样。
南舟问他:“你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独腿锡兵说:“我会一直在这里,直到结束。”
南舟似有所悟:“什么是‘结束’?”
独腿锡兵:“我不知道。”
南舟:“你知道门外面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吗?”
独腿锡兵:“我以前想知道。”
说着,它拍了拍自己那只断腿。
“烧掉一条腿后,就不想知道了。”
南舟沉默。
一个曾经的NPC探出手去,轻轻拍了拍眼前NPC的肩膀。
锡兵似乎没有预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安慰。
它撑着枪,努力站直了身体,对准南舟,静静看了一会儿后,啪的行了一个标准的欧式军礼。
南舟他们在这个副本中的小游戏里的探索,彻底结束。
路过门扉时,南舟着意向外看了一眼。
门外,并没有坐着一个具体的形影。
门只是门而已。
干尸的对手,好像就是这扇门本身。
而独腿的锡兵、巡逻的锡兵、枯瘦的干尸,都被这一扇仿佛拥有生命的门紧锁在里面,无法接触到外界的光明了。
南舟没有再进行无谓的停驻。
他和江舫、李银航一道,踏入了外面明盛的光中。
倏尔之间,覆盖在眼前的光芒像是被黑洞吞没了似的,消失殆尽。
从图书馆敞开的门扉里迈出后,周遭的光芒骤然黯淡下来。
他们重新回到了那条漫长的脑髓长廊。
时隔一个多小时,让人抓狂的匀速咀嚼声居然还在继续。
连绵不绝的碎响,连带着他们脚下的柔软的髓毯也跟着微微震颤。
手电筒的光只能照亮眼前两步半开外的地方,让本就逼仄的走廊愈加显得令人窒息。
南舟举着手电筒回望。
他们出来的门已经彻底消失。
仿佛被蠕动的墙壁咀嚼、吞噬了一样。
这回,“立方舟”三人没有急于进入下一个房间。
内里复杂、高低不平且四通八达的走廊。
微有些粘稠手感的古怪质地。
踏在“地毯”上细细的“咕叽”声。
闷响在颅骨内、形成了回音的牙齿咬碎食物声。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脑侵】这个副本关键词做索引……
南舟基本可以确信,这里就是一个人类的大脑。
只是他不清楚,这处世间结构最复杂、最精巧的艺术建筑,为什么会特地向他们开放。
他们花了近一个小时,在这个拟态的大脑公寓内转了一圈。
他们提着一点光,走遍了每一处晦暗阴霾的小岔路,摸清了所有门的位置。
加上他们刚才去过的图书馆,颅内一共开了六扇门。
可以想见的是,每扇门后,都会是一个自带着特殊功能区、充满无尽可能的小世界。
即使这奥妙无穷的脑区,在正常的情况下,大小可能还不及一只松果。
南舟问:“我们去下一扇门吗?”
江舫笑问:“你猜图书馆是大脑的额上回。那我们下一个要打开哪一扇门?”
南舟摇头,认真回答江舫的每一个问题:“这里不知道是按照多大的比例放大的,很难判断。而且,大脑的功能也只是大致分区,很难判断出门后的性质,只能根据它表露出来的特性慢慢去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