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南舟“不肯明确是否登车”这件事,给他的正常工作造成了莫大的困扰似的。
他用笔夹夹住塑料硬板,一路磕磕绊绊地往驾驶室走去。
元明清回过头来,发现南舟也打亮了手电筒,对自己、以及他身后的陈夙峰招招手:“你们过来。”
南舟的膝盖上正摊放着三张简易的图画。
元明清有点不爽,拧亮自己的手电筒查看画的内容时,还在抱怨:“上车去看不好吗?”
姑且不论糟糕的空气环境,在雾气中,视物能力被动降低,手电筒的光亮只够照亮方圆一小块地方。
李银航也不喜欢车站的氛围。
置身其中,原本就稀薄的安全感被压得极低,仿佛随时会有一只手从后探出,往她的肩膀上猛拍一记。
直到她看清这画中的内容,另外一股寒意平地从脚跟处窜起。
被雾气浸泡得湿软的纸张上,用铅笔绘就的素描画看上去有些模糊。
但在这篇幅有限的三张纸上,南舟尽量完美地还原了自己在车上看到的后三节车厢的血腥场景。
血迹是黑白的,但由于画面真实,冲击力极强。
再加上纸张自带的软烂感,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从画中渗出的血迹染到了指尖一样,叫人浑身不舒服。
元明清率先代替其他人发出了疑问:“这是什么?”
“你们不是问我最先回来,在车上看到了什么吗?”南舟说,“这就是我在车上看到的。”
有人被掷出窗外。
有人被断裂的桌板刺穿眼睛。
有人流尽满身鲜血,死在最后一节车厢。
……这是一幅没有尸体的地狱图景。
元明清骇笑:“这是什么意思?”
“我第一个回来之后,先于你们看到了这辆车的未来。”南舟简明扼要地解释,“画里面的事情,未来一定会发生。”
李银航心中乍然一片光亮。
……原本缺失的那块可以承上启下的拼图,终于落到了它该落的地方。
因为南舟的副本时间最短,他被安排在第一个归来。
只有第一个回来的人,才能钻入时空的某个罅隙,看到列车内的未来景象。
正是因为看到了未来,南舟才从种种痕迹判断出,江舫应该很难在预定时间内赶上列车。
所以,南舟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留下来等江舫。
回想南舟做出的种种古怪行径,元明清还是半信半疑:“你怎么证明你看到的就是未来?”
目前,画作中唯一和现实相符的,就是陈夙峰进入4号车厢后,因为踉跄而不小心扯落了一半的窗帘。
但实际上,那窗帘只扯松了一小半。
画里染了血的窗帘则完全披靡在地。
南舟说:“我一直在证明。”
李银航一时心有所感,注意到了从纸背后透入的淡淡笔迹,好像后面还有内容。
她顺手把纸翻了个面。
待她看清纸面背后的内容,她顿时凝住,掩口惊呼一声:“啊!”
第1、2、3节车厢里,南舟所见的内容,跃然纸上。
第一节 车厢里泡干了的麻辣粉丝,和两个滚在角落里、烫到发软的矿泉水瓶。
第二节 车厢里悬挂在厢壁上的发车记录表,还有角落里滚落的、原本佩戴在乘务员胸口的同款蓝色圆珠笔。
第三节 车厢里堆了一桌子的瓜子壳,还有摊放的杂志。
画上的内容,都和车里目前已发生的大部分内容重合。
“我第一次上车,以为车里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南舟举起手电筒,看向了瞠目结舌的元明清。
元明清头皮发麻:“……可你发现,你和我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南舟一点头:“嗯。后来,我又一个人把车厢从头到尾走了一遍。”
车内恢复了“正常”,但这偏偏是最不正常的。
每走出一步,南舟便更确信了一分。
——车站,也是一个副本。
不过,他要与之战斗的,不只是时间,还有人心。
李银航不免用自己代入了一下那时候的南舟。
如果易地而处,她是第一个目睹到列车上的诡异现象的人,却又从元明清口中得知,他所目睹的车内景象与自己所见截然不同,自己绝对会异常不安,马上拉着元明清上车,一一讲解自己见到的怪现象,试图证明这辆列车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