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被左弦的话所影响,木慈总觉得大雾正顺着建筑物在移动着,就像有自我意识的巨兽在缓慢挪移着身躯,由于太过庞大,看上去显得非常迟钝。
这让他想起曾经在新闻里看过的许多自然气象,比如说台风、龙卷风等等,它们有些走得很慢,有些则走得飞快,像是行走在自己旅途上的巨人,不会低头看一眼脚下蝼蚁的建筑,直到走到心满意足才消散。
他的脸色立刻变得古怪起来:“你的意思是,雾跟女鬼其实算是两只怪物?可是在女鬼杀了大背头之后,雾气明明没有再攻击我们啊?”
“也许它们同样有限制。”左弦微笑起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这次的旅程有几天?”
木慈沉思片刻:“我记得是三天半,因为检票日当天下站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然后没多久我们就受到了袭击,如果从检票日开始算,我们会在第四天的早上八点等到火车。”
“要不要打个赌。”左弦靠在窗边,外头很冷,他才一说话,就在窗户上哈出一小片模糊的水雾,他在那块水雾上写下“12”这个数字,又很快擦去,“我赌很快就会死人。”
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九分。
为什么会是十二点……左弦为什么笃定是十二点?
木慈抱着手,冷淡地看着他:“拿这种事来赌,未免太没人性了吧?”
“人性吗?”左弦遗憾地叹了口气,“真可惜,这种东西,我好像已经丢失很久了,确切的说,可能是我从来就没有拥有过。不过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过了一会儿,木慈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不是要跟你赌,不过我很好奇,你的赌注是什么?”
“胜利。”左弦歪着头,眉眼弯弯,“我喜欢赢,这对我来讲,就是最好的赌注。”
“赢吗……”木慈心里一动,脸色变得逐渐柔和起来,“不错,就算什么赌注都没有,输赢本身就是最好的筹码。”
左弦偷觑他一眼,闷笑起来:“看不出来,你跟我一样都是争强好胜的人。”
“争强好胜有什么不好。”木慈轻声道,“每个人的本性里都渴望胜利,难道有谁会渴望输吗?就算是小说里那种独孤求败的角色,也不过是想品尝更有意义的胜利,他们想要的是更能刺激自己的对手,让赢变得来之不易,而不是唾手可得。”
“不错。”
左弦赞许地点点头,他凝视着木慈,忽然又道:“那你救那些人,也是为了给自己的胜利增加难度?”
“救人只是为了增加难度?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木慈惊诧地看着他,“我只是竭尽所能做到自己所能做的,就像写数学试卷的时候一样,努力解开题目,实在不行,也要写个解,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如果运气好,说不准就能解答出来。”
他能活下来,果然不单单只是运气这么简单。
猜错了。
左弦低下头,收起自己的微笑。
木慈并不是极为出色的人,他没有令人惊艳的智慧,也没有令人畏惧的冷漠,他不是自己所猜测的那种戴着面具生活的怪人,反而正好相反,他只是太过纯粹,纯粹得几乎有些可怕。
运动员有许多种,有些精于计算,能完美与其他运动员拉开差距,精准到不会浪费任何体力;还有一种就是毫无保留,无论他是否已经将其他人远远抛在身后,都会拼尽全力往前发起冲锋,直至结束为止。
木慈就是后一种,他不会留恋任何被抛在身后的风景,也不会错过任何前方的风景。
对比赛如此,对生活也是如此。
纯粹的幼童让人心生喜爱,而纯粹的大人却某种意义上让人毛骨悚然,措手不及。
“不过,我倒是觉得你是这种人。”木慈又道,“如果火车出一个救人能得到分数的积分系统,你一定会拿所有人来刷分。”
左弦失笑,正要说话,忽然闻到一股极浓的血腥味,他脸色一变,立刻转过身大喊起来:“所有人报个数!”
“什么?”缩在沙发上午睡的乐嘉平一下子惊醒过来,四下茫然地打量着众人,“什么事?”
饭桌边正在嗦泡面的毛哥疑惑地抬起头:“咋了?”
罗永年正在吃药,他抚了抚胸口,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我在。”
兜帽男下意识看了一眼麦蕾,沉声道:“我跟麦小姐都在,加上你们俩,应该没有别人了吧?”
“格子衫!”倒是木慈扫了一眼众人,立刻反应过来缺了谁,之前那个沉默寡言到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格子衫,他心里顿时产生一种很不祥的预感,“左弦,你发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