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是苦艾酒吗?”
左弦轻笑了下:“你不了解他们俩,苦艾酒确实是疯,可是不到最后,他不会孤注一掷,反而会始终保持在一个足够冷静的状态下,他不会贸然展示自己的态度;清道夫不一样,他这么长的时间一直呆在电影院里,你以为他只是在娱乐吗?”
“呃,不是吗?”
“难道你们只有比赛的时候才训练?”
这让木慈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他是在训练自己,保持最佳状态面对每一站?”
“没错。”左弦喝了一口牛奶,“清道夫不会对任何情况掉以轻心,也不会像苦艾酒那样计较利害得失,因此他要是做出一个决定,也很难有人能说服他。现在情况很简单,十一个人已经下去了四个,他如果想在保住性命的前提下尽可能增加参团者,那就只能找一个可靠的合作者,比如我。”
“他并不难猜,只是太强。”左弦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眯了眯眼,“对普通人来讲,强得蛮不讲理。”
木慈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歪了歪头,这个姿势是左弦习惯做的,大概是呆在一起久了,两个人的行为变得有些相似:“厉害,猜得一点都不错,他就是来找你一起下站的,说起来,你好像很了解他。”
“怎么,吃醋了?”左弦将半张脸藏在牛奶之后,隔着玻璃展露那双笑眼,被玻璃扭曲得像是外星人特效。
木慈不知道该不该点头,他使劲儿想了想,迟疑道:“不知道,我只是很好奇,不过应该有一点吧,因为我对他本人没什么兴趣。”
他所好奇的,是左弦看见的清道夫,却不是清道夫本人。
左弦没料到是这个回答,一口牛奶呛进气管,用手捂了半天都没能阻住,尴尬地冲进卫生间去洗手了。
“奇奇怪怪的。”木慈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将地板拖了拖,站在外头问他,“喂,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左弦咳得像是二十年烟瘾的老烟民:“没事。”
很快,门被打开,左弦眼睛都咳红了,加上肤色比较白,看上去简直像是只能踹鹰的红眼兔子,他沉默片刻后道:“你一直都是这样讲话的吗?”
“我也会委婉一点。”木慈想了想,“我学过,老板以前为了这个还特意找我谈过话,说来健身的客人有时候受不了真话,让我包装一下,不过那样讲话很辛苦,而且你都听得懂,干嘛非要费那劲儿。”
左弦:“咳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同情那些人,还是同情我自己。”
等回到桌子前,左弦又再继续之前那个话题:“所以,是健身教练?”
“现在是。”木慈点了点头,他的清汤面这会儿连清汤都没有了,只剩下瓷白的碗跟一抹翠绿的葱花,他把筷子放下,“你好像不是很惊讶。”
“你的身体。”左弦道,“就连艾巧把你拽脱臼那里,你的身体都没出现过任何意外,说明你退役很久了,久到身体足以恢复成正常人的水平,起码不是一身伤病,只除了一点心理疾病。”
木慈赞许:“难道你当时猜裁判、教练之类的,我还以为你是根据年纪跟名气猜的。”
“你现在可还不算大。”左弦捧着脸看他,“我知道你会游泳,很有天赋,讨厌放弃,还有什么是我要了解的吗?”
木慈叹了口气:“你已经足够了解我了,只除了天赋那样,我简直实在想不通你还要再怎么了解我了,总不能要我跟你说那些小时候的训练吧,都是些老黄历了,看体育竞技方面的小说都指不定比我的人生更热血沸腾,好歹人家还有起承转合,我……就那样。”
“就哪样?”
木慈想了想:“你真的想知道?”
“想。”
“就……小时候在那个小小的鱼塘里,我还算是有点本事的一尾小鲤鱼,游得足够快,所以也挺骄傲的,很多人坚持不下来,我只觉得是他们心态不佳。”木慈沉默片刻,又很快继续下去,“后来跳到了湖里,开始吃力,可日子还过得去;再后来,就是河,再是海,我也终于明白,自己不是越龙门的那条鲤,无非是技不如人,就这样的一个故事。”
技不如人,这四个字何其简单,轻易抹消一个人付出的无数努力。
努力不过是基础,天赋是一条令人绝望的天堑,横跨在无数努力者的头顶上。
木慈有足够的天赋触摸到那座只欢迎天才进入的殿堂,却不足以留下任何痕迹,半步之遥,他永远无法跨入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