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完全不喝,有些时候那个人也会喝一些,很少,因此相当罕见,他很自律,也很克制,跟喜欢寻欢作乐的左弦截然不同。
“如果你非要问的话。”温如水拿过那瓶冰啤酒喝了一口,她皱皱眉,可见口感的确变化了,又重新放回去,相当平静地说道,“我的确隐瞒不少东西,不过我想你们也没有如实告诉我,木慈可能是无意识的,他的大脑没转得那么快,可你完全是故意的,就像你刚刚那样,故意玩文字陷阱,就为了试探我更重视什么?”
左弦耸耸肩,没否认自己的小心机。
“恐惧只是基础,在那些碎片里,我经常能感觉到失去的痛苦,还有死亡的威胁。”温如水道,“除此之外,还有愤怒,绝望,跟破釜沉舟的决心,我的确想杀死……一些存在,而且我已经这么做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意识到那让我觉得难受,它并不是快乐的,可我确实要去行动,所以你告诉我这个猜测的时候,这件事终于能确定了。”
“就像木慈所说的,也许有个世界的我们,的的确确就是杀人狂。”
所以我才想撇除这些感情,我才想摆脱它们,挣开这日复一日,无休无止地吞噬跟侵占。
结果一切都绕回了原点。
“而不巧的是,我正是这个例外。”
“你意外的老实。”左弦惊讶道,“我还以为你会推三阻四呢,难道你不担心我报警吗?”
温如水只是看着他:“我倒是盼着你去呢,你要怎么说,有个人自杀成功可她还活着?希望你能告诉我牢房或是精神病院的伙食怎么样。”
左弦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端起啤酒敬了温如水一次,可温如水并没有理会,她很忧郁地看着窗户,就像她苦苦维持的某些作为正常人的部分,被左弦全然破坏了。
他把那些支撑着这个世界的温如水仅剩的一部分,都擦去了。
就像死亡在她的生命里轻易擦去夏涵、罗密桑、冷秋山那样。
“先声明,就算你的确是另一个世界的温如水,这对我倒也无所谓,反正我不认识之前那位,我猜跟她相处得也不会太好。”左弦看着温如水摊了摊手,“无意冒犯,不过每天都会死很多人,我还没仁慈到对每个陌生人都投以悲悯之情,总之真是这样,你知道倒计时是怎么回事吗?”
温如水摇摇头:“不知道,它似乎不是我想要想起来的那些东西,或者说不是我特别在意的。”
“那些记忆……”左弦若有所思,“你认为,它们是否在有意识地筛选?”
为什么?如果是平行世界的他们来到这里,是通过什么手段,是怎么做到的,他们真的杀了很多很多人才得到这个机会?
还有倒计时……
为什么温如水没有倒计时?
“我不知道。”温如水说,“不过我倒是认为它们更像苏醒,它是不受掌控的。”
在十一点到来之前,左弦离开了这座酒店,重新回到车上,在即将开回到路上时,一只狗忽然窜到车前,他及时踩住刹车,狗主人惊魂未定地冲过来,一把抱起完全没有任何束缚的宠物狗,看上去快要哭了。
“给它买条绳子。”左弦靠在车窗上,漠然地说,“下次我会撞死它。”
狗主人吓得一脸惨白,她紧紧搂着自己的狗,任由车从自己身边开过去。
十一点零三分。
左弦回到公路上,脑海里仍然想起那只狗,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也许没有看见,也许没有踩下刹车,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撞死了一条狗,丢下一具小小的尸体跟一个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狗主人。
他甚至不会有任何愧疚感。
也许是不知道,也许是知道了也不认为是自己的错。
这让左弦再度想到那辆火车跟平行世界论,等红灯的时候,他若有所思地抚摸着自己的嘴唇。
在左弦很小的时候患有哮喘,他得按时吃药,随身携带喷雾,然而有一天,他厌倦了这种机械又重复的行为,所以他清空了药瓶,而那天喷雾正好用完,幸运的是,他的母亲很快发现这一点,并且做出反应。
要是真的存在平行世界,意味着有一个世界的左弦并没有被妈妈发现,他也许凄惨而荒谬地因为不肯吃药,而悄无声息地死在三岁那一年了,直到他的尸体不再变得柔软,父母才意识到他们失去了一条小生命。
就像路上那条没栓绳子的狗。
左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件事,它像是潜伏在自己的意识深处,携带着莫大的恐惧感卷土重来,一瞬间让他意识到在无数个世界当中,自己可能早已死去,无法与木慈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