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程嘴上的话题立刻拐了个弯:“还不是昨天晚上……一直在想,这个结契大典该怎么举行。”
少主悠然道:“自然就按最好的来办,广邀宾客,奉上等灵茶灵果,教众生见证你我结契。”
程陨之心想,得了吧,你的心魔境,自己随便怎么折腾都行。
他敷衍道:“好好好,行行行,都听你的来办。”
然而他这么顺从了,少主还有些不相信。
墨发雪衣的公子转过头来,紧紧地注视他,就连卡在他腰和靠枕之间的手臂,都有片刻的僵硬。
少主缓缓地说:“你之前还颇有些拒绝,今天怎么答应的这么快?”
程陨之放下话本,重重地叹气。
惹得那雪衣公子一把抱住他,怎么说都不肯撒手。
“你要肯心甘情愿的同意,那自然是我的荣幸,”顾宴声音很低很低,“若你不同意,我也愿意将这件事后移段时间。”
只是后移一段时间,而非打消这件事的念想。
程陨之幽幽道:“顾公子,我自是心甘情愿的同意——你又在担心什么?”
“患得患失,可不像你。”
雪衣公子将脑袋埋入他颈窝,深深地嗅了几口他身上的味道。
他说的话很轻很轻,程陨之有些听不清:“……就算只有片刻。”
小程迷惑道:“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少主若无其事地抬头,蹙起眉,“这个时间,褐羽雁应该来给你复诊了,怎么没有动静?”
程陨之道:“可能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会儿吧。”
又过了不久,在顾宴忍不住想出去找人时,褐羽雁终于到来。
他浑身狼狈,敲开少主院落的大门时,开门的风车还以为这是哪儿来的野兽。
皮毛湿漉漉,沾满了飞尘,浑身狼狈,就连标志性的羽翼长袍,都缺损了好几块。看上去就像是被刀剑割伤,又用火燎过的痕迹。
风车连忙将人迎进来:“你怎么了?之之在后院西厢房,换位置了。”
褐羽雁平静点点头,谢过:“好。”
他坐到程陨之面前,像往常一样,要程陨之伸手方便他看诊。
程公子乖乖伸出手腕,在他搭脉的时候,忍不住上下打量他这一身的装扮,不由得发问:“你这是怎么了?”
褐羽雁没有回答。
他长长的睫毛无力搭垂而下,就像一只被荆棘贯穿了心胸的唳鸟,发出无言的啼鸣。
过了会儿,他松开手,低声道:“程公子,你恢复的很好,几乎能与常人等同,接下来也不用吃药了。”
程陨之:“多谢神医救我性命。”
他又问:“灵力方面?”
褐羽雁:“还是一样,尽量少动用灵力。”
程陨之点点头:“好。”
照理说,看诊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但褐羽雁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似乎不想起身,也不想再多聊会儿天。
程陨之不由得再问:“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褐羽雁:“程公子,这次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以后再也不能来顾家领地。”
程陨之第一反应:“为什么?顾家不让你们进门了吗?”
褐羽雁摇摇头:“不。因为,我的家族和世家发生了冲突,那两条地脉不仅没有保下我们的集聚地,反而变成了世家贪婪抢夺的源头。
于是战争打响了,我得放弃流浪的生活,回到集聚地,替族人们打赢这场仗。”
是无可奈何的人生变动。
或许从此以后,他再不能离开集聚地,在天空中自由翱翔,做一群来去自由,冬南夏北的迁移候鸟。
也不能再进入不同世家的领地,收集心爱的药草。
他们不得不收拢翅膀,一脚踩进泥泞的土地中。
程陨之听得怔住:“为什么不能?只是和一个世家有冲突……”
顾宴接上他的话,解释他的疑惑:“因为世家之间多有血脉至亲,与一个世家结下矛盾,后面会带出大把的关联来。”
褐羽雁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是。”
他们小心谨慎,与多方结缘,最终还是敌不过世家的贪婪,不能将自己的故土拱手让人,从而选择抵抗。
程陨之郑重地祝福他:“一切会好起来的。”
褐羽雁:“好。”
褐羽雁离开的时候,外面有人吹口哨。
是群年纪很小的小孩儿,追着飞翔的大雁吹口哨,试图吸引他们的目光。
他们沿着街道奔跑,朝着大雁离开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