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脚镣已经用不上了,戚然用纸巾把它擦干净,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脚镣的旁边,是从街心公寓带回来的一摞深粉信封和一个铁皮糖盒,上回周楷之把糖盒当烟灰缸,第二天在戚然的监督下洗干净了,把糖球装了回去。
就剩两颗了,周楷之有一回答应他,在他忌日那天会帮他把糖盒装满,也没来得及实现。
戚然拿出一颗放进嘴里,白桃的味道让他想起在桃园啃桃的那个上午,和回来之后互相坦诚的那个晚上,舌尖仿佛还残留着周楷之唇瓣的烟丝香味,他搓了搓指尖的烟疤,把最后一颗糖揣进了裤兜。
之后他一直坐在床边,看周楷之从浴室出来,擦干身子,穿上内裤外裤,衣服和鞋,他手脚慢吞吞的,又看上去很着急,袜子都穿错了反正。
穿好后,周楷之站在玄关处看着戚然。
戚然又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
临出门前,戚然回头看了一眼监狱。
浴室,衣柜,双人床,懒人沙发,窗台,书桌,茶具,餐桌餐椅,厨房,玄关。
秃灯泡,窗上的电子报警器,消防喷雾,墙上的暗格。
两盆夕雾,两个枕头,插在同一个牙缸里的两条牙刷,两双拖鞋。
门上巴掌大的小窗,密码锁。
门外等候他的周楷之和狱卒。
“走吧。”戚然关上门,走了出去。
摆渡车上,戚然和周楷之谁都没说话,发觉周楷之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他也没动,只是十指相扣紧握了回去。
到了醴城大门,车子还没停稳,戚然就透过车窗看见了站在路旁等候着的石头和阿鹃,夏无前坐在一边的花坛上不知在和谁说话,戚然下了车才看清那人是简黎明。
“来了来了!”阿鹃拍拍石头,夏无前和简黎明闻声看过来,立即站起身。
“都在啊。”
虽然大家都提前说好要来送他,但真到了这个时候,戚然还是有点不太适应。
从没有这么多人是专门为他而聚在一起过,这算得上是他这辈子的高光时刻了。
“不是说好了要送你嘛。”阿鹃说,“我让他们提前半小时就来集合了,谁都没敢迟到。”
石头率先给了戚然一个熊抱,说师父别哭,这是好事,戚然心想明明是你在哭,却也挠了挠睫毛。
“行了行了,让我也抱抱。”阿鹃把老公拎到一边,噙着泪和戚然紧紧拥抱,她想说点什么,余光瞥见一直望着这边的周楷之,喉头一紧,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拍了拍戚然的背让他保重。
“该轮到我了吧?”夏无前声音响起,阿鹃边抹眼泪边说,“催什么?我时间还没到呢。”
她放开戚然,夏无前站在戚然对面,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含着泪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戚然就懂了夏无前的意思。刚来的时候他情绪不稳,给夏无前添了不少麻烦,他在车上曾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永远不会忘掉仇恨,如今脸打得有点响,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夏无前就抱了上来。
“你说过你不会忘,有能耐就别喝汤。”夏无前果然在拿这事说事,戚然用拳头敲了敲他后背,夏无前也回敲他,“保重。那事你放心,我尽全力。”
“我信你。”戚然说。
由于简黎明特殊,戚然没法和他拥抱,两人只能面对面说话,戚然问简黎明小雨怎么样了,简黎明说听你的没告诉他,戚然点了点头。
“我们很快就能再见的,对吧戚然哥?”
戚然:“当然。”
简黎明看了眼戚然身后:“答应你的我会做到,只是你,到时候别不认我……”
戚然鼻子一酸,笑着说:“不会的,到时候你一定是我身边最帅的叔叔。”
简黎明大概对这个称呼敏感,缩了缩肩膀说:“求你了,早恋吧。”
戚然哈哈大笑。
警铃响了,狱卒在广播里念戚然的名字,催促他赶紧上路,大家要陪他最后走一段,戚然却说不用了。
“就到这儿吧,你们也送不了多远。”他最后看了看这些可爱的脸,目光落在自始至终就没发一言的周楷之身上。
“周老师,再陪我走走?”
周楷之喉结轻滚,朝戚然走了过去。
黄泉路上灵魂攒动,满天的哭喊声中,戚然能清晰地分辨身后朋友们的祝福呐喊。
阿鹃在祝他健康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