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不同,早上他没吃多少,临出门时戚然叫他吃饭,他没敢久留,美味也顾不上吃。
在遇见戚然以前,他喝药是利落果断的,那时的他心里还带着对人世不公的怨恨和蒙冤受屈的不甘,每次仰头,他都能记起自己当初做下这个决定的坚毅和绝望。
包括戚然来了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仍是如此,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也许是某一天的某个小菜发挥出了戚然百分之两百的厨艺,让周楷之在喝药时仍沉浸在美味中。
又或许是他在某次喝药前光顾听戚然叨咕晚餐做什么,注意力被带走,没尝出药苦不苦。
总之,戚然渐渐占据了他喝药时候的脑子——从开始的自杀式服药,到后来想快点喝完继续跟戚然说话。
药效发作的时候,他也从不断回忆死亡时的感觉,慢慢变成在想怎么表现才能别吓到戚然。
今早也是,他习惯性趴在床上,尽量使自己扭动的幅度小一点,表情不要露出来。
可能是昨晚戚然的重新出现让他难以释怀,有模有样的告别再同床,颇有破镜重圆之嫌;今早仍有早餐;讨好狱卒只为了让他提前吃口饭;把桌子翻得乱七八糟就为了给他找块糖。
戚然所有的好都在那一瞬间涌上来,打他得措手不及。
他发觉自己想哭。
就是那种小时候摔倒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很坚强,一旦见到了熟悉的亲人就觉得委屈的那种想哭。
他甚至想哭得更厉害些,这样或许戚然就能过来抱抱他。
他把这种稀有的情绪归结于疼痛过甚导致的思维混乱,可当戚然给他递毛巾时,他差点没忍住把人拽到怀里来。
他跑了,几乎是落荒而逃,但这么做并没有让他清醒到哪去,反而更加浑浑噩噩。
他想见戚然,想吃他没让自己吃的三明治,想抱着他,想和他说自己疼。
这不就是撒娇吗?他怔怔地想。
他竟然想对戚然撒娇。
戚然可以给他做饭,但绝对不会允许他有如此放肆的想法存在。
“周老师?周老师!”周楷之回过神,看见石头站在讲台边叫他。
“想什么呢?一脸失落。”
周楷之没回答,盯着石头的脸做了个假设,把自己惊出一身冷汗。
“周老师!”石头见他又走神,喊了他一声,“这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啊,想媳妇都想入神了。”
周楷之彻底清醒,骂他:“别胡说八道。”他收拾好东西,问石头有什么事。
“你上次让我查的事儿,有结果了。”石头把一个粉色信封推给他。
周楷之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去过千丝局,托石头帮他查自己和戚然生前有没有交集,现在结果出来了。
周楷之刚要拿,石头又把信封收了回去:“周老师,你的事我办了,我的事呢?”
周楷之轻叹口气:“我跟阿鹃提了一次,被她打断了。”
“她还是那样……”石头沮丧地说,“连提我都不想提。”
“你也别怪她,这事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周楷之说。
“我没怪她,”石头说,“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但、但我不也来了吗,我没有辜负她啊,她为什么就是不肯见我?”
他情绪激动,抓着周楷之的胳膊道:“周老师,你再帮我跟她说说吧,她不会不见你,只要能给我机会和她说句话就行,求求你了周老师……”
戚然拎着一个便当袋站在门口,只敲了一下门就愣住了。
一位身材较胖的年轻男子,正愁眉苦脸地朝周楷之撒娇,周楷之头疼地看着他,桌上还放着一个暧昧颜色的信封。
两个人一起朝他望过来。
男子一脸疑惑,周楷之却站了起来。
他像是没想到自己会来,表情应该算得上既惊又喜,他把自己的胳膊从对方手中抽出来,又随手把信封塞进书里。
“你、你怎么来了?”戚然听见周楷之问自己。
他走过去,把便当放在讲台上:“中午做多了,扔了也是浪费。”
没等周楷之伸手,石头就先一步打开了袋子:“哇!这三明治看着就好吃!周师娘,你手可真巧!”
戚然和周楷之同时被这个称呼给雷懵了。
“你……你叫我啥?”戚然震惊地问。
“师娘啊。”石头看看嘴角抽搐的周楷之,又看了眼粉色信封,“你不是周老师的媳妇戚然吗?哎你们俩关系不是不好么,为啥还来给周老师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