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_作者:priest(16)

  据说董公子为了她,可伤心坏了,足足戴了三天的白玉发簪寄托哀思。

  除了日常做作的侯爷,奚平也没见识过什么正经娇花。反正他想不通大活人是怎么让一场风吹凉的——金平冬天又不冷。

  他倒是觉得另一个版本听着更可信:据说那红颜是被一碗打胎的虎狼药送走的。

  不过他听出他爹这是把他往外摘,便管住了自己的嘴,没贸然拆台。

  赵誉不动声色地顺着永宁侯的话叹道:“确实可惜。”

  庞戬却压根没听见似的,仍是盯着奚平,问道:“可否探探世子的脉?”

  随便探,奚平伸出手,心说,还能探出喜脉不成?

  两根布满薄茧的手指虚搭在了他脉门上,接着,一股极细的热流顺着经脉流过了他四肢百骸,奚平激灵一下。

  永宁侯眼角的笑纹立刻平了,沉声道:“尊长,我儿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庞戬好整以暇地收回手,“年轻人玩心重,没事老熬夜吧?气血有些虚。”

  侯爷神色微松,却听庞戬又说:“不过我也是个半吊子,世子今天毕竟是与一车尸毒擦肩而过,稳妥起见,还是请世子跟我们回天机阁住上一天,彻底检查一遍保险。”

  这算什么意思?

  是检查还是调查?请人还是拿人?

  侯爷脸色瞬间结了冰:“昨天画舫渡口,不少人都与尸体打了照面,据我看也都没什么事。小儿顽劣,便不去叨……”

  奚平几乎跟他同时开口:“那行吧,什么时候走?让带小厮吗?”

  侯爷:“……”

  几道视线一起落在被永宁侯拦在身后的奚平身上,奚平就跟个听不懂好赖话的二百五似的,一点也不明白“去天机阁”是什么意思,还满不在乎地对侯爷说道:“爹,让我去呗,我还没去过天机阁呢。”

  “胡闹!”侯爷转头呵斥,“天机阁是玩的地方吗?”

  “住一宿怎么了,我又不尿炕。”

  侯爷气得胡子都打了卷。

  奚平就说:“我现在一闭眼就想起那僵……那董兄不知道为什么冲我抛媚眼,浑身起鸡皮疙瘩,晚上睡觉非做噩梦不可。您就让尊长们把我领走吧,去天机阁沾点仙气也能壮胆。我带号钟过去,保准不给尊长们添麻烦……铺盖卷用自己带吗,尊长?”

  庞戬笑了笑:“总署里有客房。”

  奚平听了这话,不等侯爷出声,就擅自一锤定了音:“好嘞,我这就叫人收拾东西去!”

  永宁侯府就这么一根独苗,打小就是个混不吝,打不服,劝不住,软硬不吃。

  平时侯爷拿着棍棒家法撵他,他愿意跑两圈,那纯粹是给他爹面子,顺带帮他老人家活动活动筋骨,真打定什么主意,谁也管不了。

  开口答应完,奚平根本不看侯爷阴如锅底的老脸,雷厉风行就叫人收拾了行李,乐颠颠地上了天机阁的车。临走,他还没心没肺地从马车里探出头,冲侯爷挥手:“爹,明天晌午我回来吃,给我备点硬货啊!三殿下那除了汤就是粥,我这一天都没吃饱!”

  要不是有外人在,永宁侯的骂声大概能响彻菱阳河。

  庞戬听他提及庄王,眼神微闪,笑道:“放心,不会饿着世子的。”

  人间行走们带着火来,挟着风走,只留下一水披甲的御林军,将丹桂坊围了个严严实实,提防再生变故。

  南街上,各家都派了胆子大的家仆清扫门前污物,不少人看见天机阁把奚平带走了。只是大户人家的下人,都知道什么时候该装聋作哑,众人扫了一眼就立刻低头,没人吭声。

  一个不起眼的中年人扫净自家阶梯,撒好符灰,与同伴一起去管家那领了赏钱,自告奋勇要留下当守夜门房。

  夜又深了些,南街一片寂静,间或有守夜的御林军身上兵与甲轻轻碰一下,“呛啷”一声传出去老远,又不知惊散了多少人的睡意。

  那中年人等到院里彻底没了人声,才从怀中取出一块木头的“平安无事”牌。

  他细针蘸着水,在木牌上写道:角宿塔闻丧歌声,眨眼即至,六人。奚已被带走。

  他的字歪歪扭扭的,像初学的小孩子。水沾上木牌,却不往里渗,等写完最后一笔,他就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将血珠按在木牌上。刹那间,水字和血迹都被木牌吸了进去,木牌表面光洁如初。

  片刻后,木牌上微微一热,随后凭空冒出两个水字,是工整的小楷,明显出于另一人手,写道:依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