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_作者:priest(337)

  此时回到熟悉的环境,一个念头无法抑制地冒出来,赵檎丹想:嫁进西楚项家,真就那么不能接受吗?三岳内门怎么也不会比那见了活鬼的野狐乡还险恶……其实仔细想来,她那么义愤,只不过是不甘心,不甘心被当成她一贯偷偷鄙夷的闺阁女子。

  可若是没有家世、没有父兄娇惯,她与那些女人真的有区别吗?才离开家,她就快被外面的腥风血雨吹死了。

  “也不瞒您,”赵族长又叹道,“余家湾钟灵毓秀,确实是好地方,只是这里离边境太近了。前些日子,我们接到南蜀的同族传信,说自家秘境竟然已经被南宛陆吾渗透了。昨日还听说带着我家铭文的令牌出现在了野狐乡……已经派人去看了,虽然所谓‘铭文令牌’是假的,但现在我们也摸不清造这谣的人是何用意,我们现如今的处境,唉,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啊。”

  赵檎丹从未见过自己父亲这样低声下气过,心里一紧。

  余家人似乎能心同此感,连连点头应和,眼睛却在美轮美奂的秘境中四处乱瞟。听着赵族长吐苦水的间隙,见缝插针道:“支撑这么个秘境,一天得烧多少灵石?”

  赵族长愁眉苦脸地回道:“白灵十两足矣。”

  余家来的人听了,立刻当面议论起来,纷纷说“可真不贵”“又省钱又气派”云云。

  领头的余家人恭维道:“咱们族中为了叫子弟上进,也特意在家用灵石给他们这群不成器的堆了座‘小灵山’,花了白灵十万两哩,竟比不得你们这秘境有仙气,难怪那些猢狲一个开窍的也没有。”

  魏诚响一时顾不上看大小姐变幻莫测的脸色,与奚平同时抽了口凉气:白灵十万两!

  连赵族长都听得眼皮直跳,一时不知该作何评论。

  就在这时,有人跑来告诉他们“良辰吉时快到了,大小姐准备好了”。

  赵檎丹短暂地从愧疚里回过神来,听了这话,有点迷惑,心说:余家人不是帮着皇孙过来相看赵家的?相看也好,下聘也好,有她什么事?还有……要什么“良辰吉时”?

  此时临近正午,正是民间讲的“至阴”之时,大太阳当头晒着,哪里是“吉时”了?

  她心里疑惑一打一打地往外冒时,赵、余两家人就亲亲热热地相携,往秘境中的祭祖台走去。

  隔着老远,赵檎丹灵感就被触动了,感觉到全族高手似乎都在此处,赵檎丹唯恐露出破绽,没敢贸然靠近,将灵感全部附在双目上,小心地避开那位筑基师兄的神识,眺望祭祖台。

  不多时,便见几个侍女搀扶着一个盛装蒙面的女子走过来。

  人对自己的形象总是更敏感些,赵檎丹一见那“女子”,先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她几乎下意识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一时间几乎荒谬地疑心自己才是假的……冒充她的不是个男人吗,居然能学这么像,到底是何方神圣?她想起自己看见的那个冒牌货,对方透过水面看见她,好像非但没有穿帮的畏惧,还有很多话要跟她说似的。那眼神是她离开赵家之后,罕见不含恶意的。

  赵家的筑基修士拿出了全套的祷祝卜筮之物,围着那“冒牌货”验了一圈。

  赵檎丹先是心里一紧,莫名地,她有点担心那顶替她身份的陌生男人,怕他被大师兄查出来。

  魏诚响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里忽然升起一点不安,问奚平道:“前辈,灵相纹印不是玩的,这真是纸人?”

  与此同时,已经用陆吾面具改换面貌,变成“侍女”扶着大小姐的徐汝成也在问奚平同样的问题:“前辈,我实在看不出她哪里像纸人,求你再确认一下。这要万一……你让我眼睁睁看着那鬼纹印落在活人身上,我这辈子都过不去。”

  奚平嘴上回他俩“叫你这小半仙看出破绽,还玩什么”,心里却也无端一突,忍不住朝赵檎丹灵台上拨了一下琴,把人吓了一跳方才安心。

  那是纸人,他亲手做的,破法镯和传送法阵都确准过。

  无论是赵家筑基、余家随行修士,还是那套古老的仙器,都没能看出那纸人有任何不妥,仙器显示着她的生辰八字、骨龄、资质、灵感,好似展示牛马牙口,一样一样地摆出来个余家人看。

  余家人非常满意这“货色”,交头接耳着连连点头。

  赵檎丹目睹此情此景,脑子里“嗡嗡”直响,微弱的自责和纠结陡然散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亲师兄,一时被无法言喻的屈辱没了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