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的药效还没过去,林峤感觉自己的下半身处于一种又痛又没感觉的混沌叠加状态,脑子也迟钝得很,感觉想了很多东西,又不记得都想了些什么。他呻吟一声,想坐起身给自己倒杯水,还没起来就感觉浑身酸软无力,只有手腕一点残留的挣扎晃动了头顶的吊瓶,在静谧的房间里荡出叮铃铃的声响。
“醒了?”
他听见江屿困倦到有些低沉的声音,随后是被子被掀开的摩擦声,没多久一具热乎乎的身体移动到自己身边,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还好,没发烧。”
他的掌心干燥温热,搭在皮肤上的触感舒服极了,有种抚摸玉石的感觉。林峤想喊他的名字,张嘴却发现嗓子哑了,只能发出喑哑的字句,连他自己都听不出来是什么。
“江”
“渴了?医生说你只能喝一点点水,起来,我给你喂一点。”
江屿扶着他的腰让他稍微坐起来一些,从保温杯里倒了小半杯温水给他,刚好是足够湿润嘴唇与喉咙的程度。水流瞬间激活了林峤的精神,然而还没等他开始往外面蹦字儿,江屿就对他劈头盖脸一顿骂:“紧急联系人电话是能随便瞎填的吗?你填了个空号,要做手术的时候谁给你签字,你想过没有?!”
他的语气从来没有这么急切和严厉过,而上次这么吼他的人是他高二时的班主任,那个时候他千求万求才拖着姑姑请假来学校给他办休学手续,在办公室里差点没把年近五十岁的老头子气死。
老头还苦口婆心地劝他先读完高中考个大学再说,可是林峤已经受够了像个皮球被各个亲戚踢来踢去的日子,他迫切想要逃离当前的生活,觉得离开了那里,他就能过上阳光灿烂的日子。
思绪被拉扯回现实,林峤的视线落在被子上,他轻声说:“我没有紧急联系人,对不起。”
江屿:“……”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力呼噜了一把林峤毛茸茸的脑袋:“找医院办公室临时给你批了个申请,下次别这样了,写个朋友的电话也行。”
“……嗯。”林峤说着看了周围一圈,“江队你怎么在这里?”
“联系不到你家人,我是队长,过来给你陪床不是应该的么?”江屿轻描淡写道,“你最起码得住院四天,安心养着吧,节目组和三月兔他们九点过来看你,我们到时候商量一下后面的环节怎么拍。”
他这话的信息量有些大,林峤瞪着圆眼想了一会才听明白,点头道:“知道了,谢谢江队。”
“不用这么客气。还疼不疼?”
林峤立刻道:“不疼。”
“想不想去厕所?”
林峤回答得斩钉截铁:“不想。”
“那行,有事喊我,我就在你旁边那床。”
“好的……江队,我手机呢?”
江屿从柜子里拿出手机扔给他,转头回床上背对着他补觉去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六点,天色已是蒙蒙亮,林峤借着天光看见床边放着一个马扎小凳,盖在左腿的被子有鲜明被覆压过的痕迹,旁边的柜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保温杯,卫生纸和口服药,药盒上还贴了便签纸写上每日的服用剂量,清秀字迹和江屿签名时一模一样,显然出自同一人。
林峤从很早开始就知道江屿对他的朋友们极好,虽然看起来不好相处,但实际上只要被划进江屿认定的那个“圈子”里,他真的是那种让人羡慕到嫉妒的朋友。
出手大方,心细如发。江屿在圈子里的人缘之好有目共睹,联赛刚起步的时候大家薪水还没现在这么离谱,谁缺了钱都可以来找江屿借;在岑竹没来KG之前他的老搭档小鱼在赛后采访里多次说江屿一个人照顾他们全队的衣食住行,逐夏刚进KG的时候不会做直播揽人气,是江屿私下里教他怎么走适合他的夸张搞笑风,让逐夏变成他们五个人里直播效果最好的那个。
林峤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是江屿没有那么好,他或许就不会如此渴望,如此迫切地想要融入进江屿的生活里,或许也不会在失败后耿耿于怀,一直难受到遇见ASH之前。
江屿的梦想很大,然而再大也普照不到所有人,他是被无意波及的一颗渺小尘埃,不过这也许不是坏事,哪怕外面的风景比不上江屿本人,林峤也觉得足够了。
晨光渐渐变得清晰了,随着麻药的消退,刀口的疼痛也变得愈发鲜明。林峤小声抽了口凉气,打开微信找到ASH就开始嘤嘤嘤。
青青小柠檬:哥哥我急性阑尾炎住院手术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