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龙不服气地告诉他:“家当然好,暖呼呼,还有人喜欢龙。”
奶龙是有家可以回的。
他待在杌这里,只是因为那天上门推销成功,秉承着服务精神给老妖怪试用一下龙,尝尝龙的好,让他逐渐食髓知味,心甘情愿以后当饭票。
反正退货他自带商家运费险喊沸海老龙王来接他。
“那你回家去吧。”老妖怪又蜷起了身子,疲倦地闭上眼睛,不想管他。
奶龙努力挤挤挤,把小手塞到凶兽肚子下面,戳戳他,然后等并拢的双膝一动,就马上见缝插针钻到那块安全又舒适的三角区,贴着杌的小腹,舒服地做了个窝。
杌的肚皮世界上恐怕没有比这更安全的龙窝了。
杌眯着眼看了看龙团子:“你好热……”
赤龙执掌火焰与雷电,天生体温高,尤其是幼龙,跟个水焐子似的。
奶龙呼着气说:“这样你就不咳嗽了。”
杌当时就从塌上坐起来,像被针扎了一样,赤着脚慌乱走出去。
奶龙悄悄伸头看,发现他倚靠着门,瘦条条地坐在风口,脚踝惨白,正往嘴里拼命灌酒,仿佛那是什么救命良药。
继而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咳到深深弯下腰,手扶住门框,侧过头恍惚地看见龙,粗起嗓子训斥他:“回你的窝去。”
奶龙当时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激烈抗拒,仿佛满身是刺。
很久之后,长大的小凛才知道,人在甫一接触陌生的感情时,会下意识逃避和掩饰。
表面越激烈,内心越空虚。
他也听说了一些杌的传闻。
“杌当年是被自己亲爹北方天帝颛顼一剑刺死在山上的。一身怨气大得很,每年去佛界沐恩两个月都洗不干净。”
“北方天帝以前带头在九州大地诛杀妖魔。不巧的是,他儿子性格乖张,不听管教,也沾上了戾气。颛顼为表公正决心,亲手杀了儿子,在三界换了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呢。”
“要不是天帝把他儿子扔在邙山上暴尸三年,不找人去收殓,世间怎么会化出一个作恶的杌?”
杌的出现,似乎整个就是被亲人抛弃的结果。
所以他看见孤单受挫的幼崽,或许,也会想起曾经被亲父毫不留情杀掉的自己。
“你长不大吗?”杌问。
奶龙点点头,趴在垫子上玩他的头发。
杌轻瞟他一眼,龙角像个小肉包,圆溜溜的,“长不大或许是件好事。”
奶龙却很认真地说:“不行,我要长大的。”
“为了接管沸海?”
“唔,不是,是为了找漂亮的妖侣,像你这样的!”
奶龙毫不掩饰,直白夸奖。
杌呼吸一顿,低声喃喃:“我有什么好的。”
深山里的老妖怪很好骗。
当天晚上,奶龙照常来暖被窝时,就被掰开小牙塞进了一根手指头。
凶兽的蕴含精元的血,滴在奶龙舌尖。
杌戳戳呆住的龙卷,声音生硬:“吃啊。”
奶龙想,他应该是真的很希望我长大吧。
喂养龙的投资很大。
特别是敖凛这样贪嘴的。
自从喂过血,开了食,奶龙便一发不可收,不分时间场合地混吃混喝。
他把杌当成了自己的奶瓶,有事没事就要嗦一嗦。
老妖怪的血味道醇厚,滋味浓郁,很容易让奶龙上头。仿佛给幼儿园的小朋友喝爽歪歪,以后的每一天,路过小店门口都必须来一瓶,否则就要卷起来耍赖。
十个指头轮番都被酥酥麻麻啃过一遍,杌觉得他麻烦,就在自己心口划拉一道,等血渗出来,再把龙塞进去,便不管了。
“你在写什么啊?”奶龙从他领口冒头。
杌并未抬眼,“佛经。”
夜色寒重,他披着一条薄毯,点一盏明火如豆的小灯,伏在案前执笔,容色冷艳而端正。
抄录佛经,需得端持心态,境界清凉不受杂念动摇,才能渡走他身上的邪祟。虽然总是副作用强烈,收效甚微,但清醒一天是一天。
奶龙看了一会,觉得看不懂,就继续回他胸口趴窝了。
“啊!”杌突然弓起身子,伏下腰颤抖。
低喘的瞬间,脸上掠过些许震惊,耻热,与陌生的慌张。
奶龙迷惑地松开牙齿,奇怪了,明明他啃娘亲都有味道的。
杌颤着唇,冷下脸,把奶龙掏出来,正要发怒
龙却就势舒坦地卷在杌手腕上,脑袋亲昵枕在虎口,惹得他指节发抖,笔尖墨汁摇摇欲坠,最后滴落在纸上,洇开混乱的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