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辞偏头瞥他一眼。
“那只狐狸不敢面对故人逝去,宁愿将自己困在假象中,说到底,不过是懦弱胆小罢了。”裴千越道,“但它这样只会是一时的。”
风辞:“怎么说?”
“因为时间能淡化一切。”裴千越淡声道,“那小狐狸总有一日会恢复记忆,可到了那时候,仇恨、痛苦、甚至与僧人们相处的记忆,都早已被时间消磨。主人真以为,到那时,他还走不出那幻境吗?”
风辞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他知道裴千越是对的。
就像当初,他曾极度厌恶与魔族的战事,厌恶被天道驱使,厌恶死亡与仇恨,甚至不惜逃离这个世界。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东西早已变得不值一提。
时间确实能淡化一切。
“这么说来,它这样的选择倒也挺好。”风辞道。
小狐狸年纪还小,接受不了离别的痛苦,所以宁可不要经历这些。
慧空大师或许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帮小狐狸制造出那个幻境。
让寒山寺僧人的魂灵,以另一种形式,再陪小狐狸成长一段时间。
等到时间将痛苦逐渐消磨,等到它能够接受这一切的那一天。
“所以我与它不同。”裴千越道,“我不会给自己忘记的机会。”
风辞脚步一顿。
清晨的林中格外静谧,微风吹拂着金色的落叶散落在二人身边。
裴千越就站在风辞身后不远处,风辞没有回头,低声问:“这三千年,你就是这么过来的?”
裴千越:“是。”
风辞:“如果我没回来,你还会继续等下去,等不到,就去死?”
裴千越没有回答。
但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风辞低下头,轻轻笑起来:“我可算知道你的心魔是怎么来的了。”
三千年,就连风辞都已经淡忘了当年人魔之战留下的伤痕,可裴千越什么都没忘。
对未来有期盼,有向往,这能成为一个人活下去的动力。但当这种期盼在心底持续太久,甚至超越了时间的消磨,求而不得,便成了执念。
执念太深,就是心魔。
何况裴千越的执念持续了三千年。
风辞无声地舒了口气,心口有点发闷。
他何德何能啊。
但风辞没再说什么,他继续抬步往前走,发觉裴千越站在原地没动,回头:“干嘛呢,还不快跟上来。”
裴千越得了便宜还卖乖:“主人不生气了?”
风辞:“你到底走不走?”
“走。”裴千越慢悠悠道,“只是我方才就想提醒主人,方向错了,应该是这边。”
他侧身,抬手指了指自己身后。
风辞越过他手指看过去,透过重重树影,看见了远处的城门。
风辞:“……”
千秋祖师方向感差很奇怪吗?
他又没来过这里!
清晨的姑苏城外,已经有不少前来赶集的百姓正排着队入城。有人大声地用吴语和身旁的人说着话,几名幼童飞快在人群中跑过,惊得刚睡醒的婴儿在背篓里啼哭。
路边的茶点铺现下还没什么生意,后厨的炊烟却已经升了起来,空气中隐隐约约能闻到淡淡的茶香。
一派烟火气。
风辞深吸一口气,才感觉自己终于彻底从寒山寺那沉重的环境中释放出来。
裴千越没急着进城,先是给薛唯传了信。等待薛唯前来的时间,他索性带着风辞去了路边那茶铺。
刚一落座,便立刻有小二过来给他们上茶。
风辞不明白:“他既然住在城中,干嘛不直接御剑去找他?还特意落在姑苏城外步行进入,这凡间的城池,总不会也有禁空法阵吧?”
“这倒没有。”裴千越摇摇头,“不过直接御剑入城,多有不便。”
风辞:“为什么不方便?”
“这位小仙尊难道是头一次下山?”没等裴千越回答,那位小二倒是先插嘴了,“小仙尊有所不知,这年头修真者太多,你往城里丢块石头,都能砸中好几个去过仙门的。”
“你们修真者飞天遁地,来去自如,人一多起来,衙门根本没法管理。所以啊,上头前些年出了规定,修真者要和普通百姓一样,通过城门,查验通行文书或修真门派下的玉令。”
“原来如此。”风辞点点头,又好奇:“如果不查验会如何?”
小二指了指城门,风辞抬眼望去,那城门正上方摆了个半人高的方形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