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辞没有回答。
他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掌心覆盖在对方手腕间。
掌心泛起淡淡的灵力光芒,一点一点愈合伤处。
“你先前总说看不透我在想什么,我又何尝不是。”裴千越任由风辞帮他治疗,声音低沉,“你想要什么,又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我从来也看不透。”
“我想要什么……”风辞低声重复。
他当然知道他想要什么。
这三千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无时无刻,不在被这求而不得所折磨。
风辞轻嘲一笑。
那点伤势转瞬间就被他治愈,他松开裴千越的手,站起身。
昨晚胡闹了那一通,二人的衣衫都有些散乱。风辞背对裴千越,声音轻得几乎飘散在空气中:“我所求的……不过是个解脱。”
摆脱来自天道的控制,摆脱这天道之子的身份,自由的……解脱。
人人都渴求长生,可没有人知道长生带来的是怎样的痛苦。
这三千年,他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活在这世上,找寻不到活着的意义,不想活,却不能死。
……太累了。
风辞缓慢合上眼。
原本,做完这最后一个任务,他这天道之子的职责便算是到头了。他原本以为,他就要得偿所愿,为何偏偏……偏偏……
“主人。”裴千越的声音陡然变了。
风辞睁开眼,同样察觉到了异样。
自从裴千越在幻境中苏醒后,幻境内部便再没有任何改变。星河不再运转,微风不再停歇,一切都仿佛禁止一般。
可现在……
风辞抬起头,大地忽然剧烈震颤起来,狂风卷过这片树林空地,将他衣摆发丝扬起。
身后贴上一具微凉的身躯,是裴千越来到了他身边。
风辞抬眼凝望着天边,方才还晴空万里,繁星漫天的天幕,如今却有沉沉黑云压来。那黑云中,甚至隐隐可见电闪雷鸣。
“是天道。”风辞冷冷道。
他话音刚落,一道惊雷凌空劈下。风辞一把扯过裴千越,二人在草地上翻滚两圈,原本站立之处被那雷电劈了个正着。
烟尘散去,被击中之处的空间飞速扭曲,仿佛被生生撕出一条缝隙。
隐隐约约的白光从里面透出来。
风辞眼底映着那道白光,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亏他还想着只要留在这里不出去,就能逃避天道给他的命令。以天道的做派,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走吧。”风辞淡声道,“天道给我们开了门,一定也将肉身放了出去,我们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但裴千越没有动。
风辞偏头看他:“怎么?”
裴千越问:“什么叫做……解脱?”
这就是风辞不敢与裴千越多提的原因了。
这人这么黏他,又这么敏感,还有他体内那时不时作祟的魔心……
“胡思乱想什么呢。”风辞笑了笑,语调变得轻松起来,“我说的,当然是从天道手里解脱出来。天天被他控制着,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这种日子谁过得下去?”
裴千越脸上的神情缓和下来。
“主人如果不想再被天道控制,我们就是不出去又何妨。”裴千越道,“留在这里,天道总没有法子亲自来抓你。”
天道不能直接干涉人间的事,所以他才会不断在人世间寻找使者,替他完成任务。
如果风辞真的执意躲在这幻灵鼎中,天道拿他也没有办法。
风辞笑着问他:“那修真界的安危也不管了?”
裴千越:“那些事与我何干?”
裴千越不是人族,对于人类的生死,他本就没有风辞那样的怜悯之心。
他最初会关心仙门被灭门的案子,也不过是因为,他怀疑那些事与风辞的肉身有关。
风辞若有所思地垂下眼:“你说得对。”
人类自食恶果,又与他何干?
但风辞没有多说什么,他牵起裴千越的手,朝他笑了笑:“可是一昧躲在这里,也不是你我的性子。”
“……走吧,这些个破事,迟早得有个了结。”
风辞牵着裴千越,一道踏入了那缝隙中。
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
风辞睁开眼时,率先感觉到的便是彻骨的剧痛。
浑身的筋骨仿佛都被人碾碎过一次,又重新拼接起来,疼得他想动一下都困难。他似乎正躺在一间床上,眼前不断有人影来了又去,风辞头晕眼花,根本看不清身边都有些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