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么一来一回地说了几句话,纪弘易才意识到周围还坐着其他人。新兵们正好奇地转动着眼珠,纪敬说话时他们便齐齐看向上校,纪弘易反驳他时他们又一齐偏过头,活像在看一场话剧。
与士兵们视线相撞的瞬间,纪弘易连忙垂下眼皮不再说话。打饭的新兵在这时回来了,他将餐盘放在纪弘易面前,接着递给他一个勺子。
“您的汤。”
纪弘易接过勺子,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将勺子放进汤碗里搅了搅。
新兵看了看餐桌对面的同伴,问:“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说着呢!怎么没说?……”
一不小心听到了亲昵对话的新兵们赶忙讪笑几声,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晚饭过后,太阳还未落山。走出食堂时,天空布满了漂亮的彩霞,棉絮状的火烧云从天际线的这一头延伸到另一端,就连一望无际的平原都被天空染了色,变成了暖调的金黄色。
晚风抚过树梢时,秋叶相互碰撞,簌簌地响着。宿舍前的运动场上有几名士兵赤裸着上身在跑步,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狭长。
纪弘易沿着跑道不紧不慢地散着步,走到一半时,他忍不住扭头问身边的纪敬:
“你不回去忙公事吗?”
“不急这几分钟。”纪敬说:“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
他说着便翻转手腕,牵住了纪弘易的左手。
然而手掌相贴的瞬间,纪弘易却抽回手,迅速揣进了口袋,他的声音被埋在围巾里,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听不清楚。
“操场上还有人。”他低低地说,接着转过身朝运动场边上走去。
运动场旁边设置了几个简易的运动器械,这让纪弘易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操场。到了盛夏时分,他总会和纪敬坐在树荫下的单杠上歇息、喝汽水,不过那都是纪敬登记身份之前的事了。
那时命运的紧迫感尚且没有影响到他们,因此坐在单杠上时,时间都走得慢了起来。
纪弘易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下一场会议还有一刻钟,他向后靠在单杠上,纪敬却身形轻快,一眨眼便翻身坐到了双杠的一侧。
“坐上来吗?”纪敬拍了拍他身边的单杠。
纪弘易弯下腰从双杠下穿过,双手将自己撑起,勉强转过身在上面坐下,身子晃晃悠悠的,纪敬见状便扶了扶他的腰。
纪弘易的平衡力不像纪敬那样好,他没法坐在一根杠上,只得伸直双腿,将它们搭在对面的杠上保持身体平衡。
纪敬却像小时候一样,两只悬空的小腿左右晃动着,很是悠闲。
两人坐得很近,几乎是肩膀贴着肩膀。纪弘易怕自己向后栽倒,两只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单杠。纪敬斜过眼瞄了他一眼,接着将自己的右手搭在身下的单杠上,不动声色地向对方移去。
他先是将无名指和小拇指向外侧挪动一寸,然后微微转动手腕,将整只手向纪弘易靠拢。
如此反复两次后,他抬起半只手掌,轻轻搭在纪弘易的手背上蹭了蹭。
“以前只有在梦里幻想过和哥哥谈恋爱。”
纪弘易却一脸错愕地说:“……我们没有在谈恋爱。”
纪敬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答案,他转头看向纪弘易,目光如暮色般深沉。
“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他问。
纪弘易望着自己搭在双杠上的两条小腿,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是。”
“那是什么?哥哥,你告诉我。”
纪弘易微微皱了皱眉,仿佛没有想出答案,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虚虚地说:“是兄弟……”
“兄弟会像这样接吻吗?”
纪敬在单杠上侧过身,用一根手指勾下纪弘易颈间的围巾,吻上了他的嘴唇。
纪弘易呼吸一滞,瞪大双眼。不同于以往强势、带有侵略性的强吻,纪敬只是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地碰了碰,仿佛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年。
纪弘易心慌意乱,重新拉起围巾,遮过自己的嘴。他的心脏一阵狂跳,耳朵烧得通红。纪敬却像个讨要奖赏的孩子,继续道:“我嘴里没有烟味吧?你看,我听你的话,都戒掉了。”
纪弘易的舌头一下打了结,他局促地看向操场上的士兵,他们捡起跑道上的背心挂在肩头,正要朝宿舍楼走去。
“我还可以吻你吗?”纪敬舔了舔嘴角,“现在运动场上没有人了。”
纪弘易发现自己很难对纪敬说“不”,好像从小就是这样,一旦纪敬拿他那双黑色的眼睛望向自己,纪弘易就会发现他变得很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