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狗_作者:文盲土拨鼠(307)

  “你在流血。”他紧张地盯着纪弘易手臂上的伤口。

  “别打岔。”纪弘易在捏住他脖子的手上使了使劲,“你今天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纪敬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失神地望着骑在他身上,手握锋利匕首的纪弘易。

  “王”从天台跳下之后,纪敬在他的酒店里找到了纪弘易的实验调查报告,他将报告读了很多遍,那里面有很多他不理解的地方,比如纪弘易的“自毁倾向”,还有实验可能造成的无数种结果。

  “我……”纪敬张了张嘴。

  “说话。”

  “我想见你。”

  纪敬喉结一滚,好像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胸膛深处挤出这句话,他的声音低低的,话刚落音,眼泪便从他的眼眶里滚了下来,打湿了他鬓角的头发。

  哪怕今日亲眼见到,却也仍然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那个曾经答应他、陪他一起逃出城的哥哥,那个为了他愿意单枪匹马去找“王”谈判的哥哥,将他忘记了。

  哥哥将他忘记了。

  一想到实验可能对纪弘易造成的其他伤害,纪敬再也无法控制汹涌的情绪,他并不想哭,可滚烫的泪水还是模糊了他的视线。

  “对不起,对不起……”

  痛苦、压抑的喘息填满了话语间的所有间隙。

  “对不起……”

  一声声清晰的“对不起”撞击着纪弘易的耳膜,他咬紧牙关,满头大汗,握住刀柄的右手不由地颤抖起来,他想要将刀尖刺进对方的心口,这样他就可以逃出去了,他告诉自己:快点刺!刺啊!

  可是他的身体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瞪大双眼,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右手的匕首上,可是他的心脏却在不断收紧,如同一个被抽空的真空塑料袋。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收回掐着纪敬脖颈的左手,握住了自己握刀的右手。

  现在他的两只手都握住了刀柄,纪敬不可能没有看见他的动作,纪弘易的眉心却越拧越紧。

  为什么他要道歉?为什么他不反抗?

  这些无解的疑问萦绕在纪弘易的脑内,让他感到莫名的恼怒与焦躁。

  刀尖最终刺穿了纪敬胸前的衣服,划破了他胸口的伤疤。

  那只从弩中射出的竹片,也曾刺穿了同样的位置。

  尖锐的匕首划伤了柔软的皮肤,朝深处扎去,猩红的血珠立即从刀尖下渗出。

  视线与血液相接的瞬间,纪弘易突然张大嘴,浑身触电似的狠狠一颤,将刀尖抽了出来。

  从胸口而起的剧痛点燃一连串高强度的电流,在他的四肢百骸游走,激增的肾上腺素让他的心脏极速地跳动起来。陌生的身体反应让他不得不张开嘴大口喘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仍然试图抓紧手中的武器,然而泛着银光的刀尖却悬在纪敬的胸口上方,控制不住地抖动着。

  剧痛所带来的电流猛然冲向他的大脑,他手腕一阵发软,匕首最终从他手中滑落,摔在地上,他脸色苍白,冷汗涔涔,抬起颤抖的右手,用力按在鼓胀到仿佛要炸开的脑袋上。

  “怎么了?”

  纪敬的声音忽远忽近。

  “哥哥,怎么了?……”

  纪弘易用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的喉咙仿佛被人扼住了,窒息感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实验中段的破碎片段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如同锋利的刀片,每一次闪现,都让他感到一阵钻心地疼。

  浅浅刺入的一刀仿佛将他自己的心刺成了许多瓣,他缓缓蜷起身体,靠在纪敬身上,哆嗦着牙关,只觉得浑身好冷、好疼。

  现实、梦境、与记忆互相交错,从眼前闪现的片段里,他独自趴在大厅的落地窗前观星,而他身边那片突兀的、仿佛被剪切掉的空白,逐渐显现出了模糊的人形。

  尖锐的记忆片段切割着他的大脑,他双手捂住脑袋,从紧闭的齿间溢出了痛苦的闷哼。

  大学课堂的走廊里,他独自立在原地,学生们从他身边走过,那些人的相貌都很模糊,唯独他注视的角落里,却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破碎的记忆中,原来他不是在出神地发呆,而是在注视着某个人。

  随着记忆的大量涌现,那人的五官愈发清晰,他所出现的地方,黑白的画面都以他为中心染上了生动的色彩。

  纪敬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伸出双臂,用力抱着靠在他身上的纪弘易,对方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湿,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是实验的副作用吗?纪敬心如刀割,他不断询问纪弘易哪里不舒服,却怎样都得不到他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