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山医院建得高耸入云,和妖管委大楼一样,隐匿在雾霭沉沉的虚无混沌里,只有妖怪才能找到并且通行。
时闻泽绕过一群来打疫苗的山膏幼崽,躲开“扑啦啦”乱飞的青耕,又把正在缓慢挪动的一株檀树嫩芽转移到安全窗口,这才坐电梯来到三十七楼。门卫看着眼前人高马大、吊儿郎当、三更半夜拎着一束上坟专用蔫菊花离奇出现的男人,表示出了应有的职业警觉:“不行,你不能进去。”
“好的。”时闻泽正求之不得,“那麻烦你把这束鲜花转交给3796病房的三只夜叉,并向他们致以最真诚的问候,这是我的名片。”
门卫还在兢兢业业地抄写登记,时闻泽已经单方面结束了这次关怀慰问,他径直穿过空中花园,敲开一间医生值班室的门:“兰薇薇。”
正在吃泡面的蓝发少女头也不抬:“没空。”
“咨询个问题。”时闻泽丢过去五枚妖怪币。
“OK,现在有空了。”兰薇薇拖过椅子,“但是先说好,我这里并没有什么可供你参考的人生鸡汤。”
“教我追星。”
“……”
和林露一样,兰薇薇觉得自己可能也出现了幻觉。
时闻泽毕竟不是艺术家,总得为个人突发反常行为找一点借口,于是他随口敷衍:“任务。”
兰薇薇恍然大悟,并且根据对方职业自动补全故事情节:“你想打入某犯罪集团内部,而薄弱口就是这个集团里有凶兽沉迷追星?”
时闻泽向后一靠,由衷称赞:“居然这都能被你猜到,所以我要怎么追?”
“追星也分很多种。”
“最省事的。”
“花钱。”
“……”
花钱确实是最省事的方式,但时闻泽的智商和经济实力都在正常范围内,基本不存在“大手一挥为夏伽阳包下整座城市广告牌”的吃错药可能性,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花钱之外呢?”
兰薇薇单手撑住腮帮子,不想花钱的话,就只有做做数据,或者帮忙组织一些线下活动,不过你想追的这个明星实在太不红了,线下应该拉不到几个人,这两年的凶兽可真是没品位。
“拉不到几个人还不好,”时闻泽嗤一声,“我觉得两个最好,有没有什么办法?”
“大哥,这明星得糊成什么样,才能线下活动仅有两个粉,其中一个还是有任务的追捕手?”兰薇薇摇头,“不可能的,这样吧,我先找人弄张他的签名照,再教你一些饭圈常识,免得将来露馅。”
时闻泽问:“什么叫饭圈常识?”
“就比如某天,有爱豆爆出恋情,请问此时顶着对家粉籍的你应该怎么做?A大声嘲笑,B大肆辱骂,C大为震惊,D反正塌的不是我家房,一律按祝福处理,赶紧抢占所有热评,真诚恭喜对方粉丝。”
“D。”时闻泽斩钉截铁,十分自信。
兰薇薇的眼底写满对学渣的同情。
时闻泽:“……”
常识是吧,也不是不能学。
等他离开鹊山医院时,东方已经隐隐露出一线微弱的光。整座城市的路灯依旧亮着,它们被设计成玉兰花苞的形状,像是盛开在高空的葳蕤花海,会在每一个暮色来临时变成温柔的橙红色。
改装过的排气管在寂静清晨里发出巨大的轰鸣,花园里跳广场舞的阿姨们嫌弃地皱起眉,啊哟,一听就知道是不务正业的小混混。时闻泽独自跨着摩托,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一路飞驰,碾碎了一整片的风和雨雾,最后潇洒转尾,稳稳停在小巷早点摊前,他单手摘下头盔,短发微乱:“张叔,两碗小面,少葱多辣。”
小店二楼的灯还亮着,许游坐在电脑前,已经快把他自己薅得英年早秃。
时闻泽一上楼就看见一张被屏幕照成惨白的脸,觉得这场景不拍个恐怖片实在浪费。许游缓缓抬头,眼神幽怨,宛如在看劈腿渣男:“你知不知道,我一晚上只写了三十个字。”
时闻泽把餐盒放在他面前:“周部只说草拟,我觉得字数可以不用卡这么死。”
许游怒而拍桌:“那也不能只有三十个字吧!而且搞不定这个,下月奖金又要扣,你居然还有心情出去鬼混,这一身的蒲草味和夜叉有一毛线的关系?”
“我去找了趟兰薇薇。”时闻泽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咨询一些艺术方面的问题。”
许游震惊地陷入沉默,一时不知该从哪个维度来理解这诡异的回答,你什么时候和艺术有了关系,不是,兰薇薇又什么时候和艺术有了关系,你还记不记得在我们上高中的时候,她一口咬定《基督山伯爵》是关于欧洲吸血鬼的恐怖美剧?就这种市面上罕见的文化素养,有什么指导你的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