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霁看着他像要睡着的样子,问:“需不需要我送您回房间?”
等了几分钟辛导才回复:“嗯?我刚才是不是睡过去了?拍完这部戏,我也该退休了,以前觉得自己能拍到八十、九十岁,没想到吧,一个老头也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凌霁摇摇头:“您宝刀不老,再拍二十年都没有问题。”
辛导疲惫地摆摆手:“不行了,老了,我年轻时,比现在严格得多,五分钟的镜头拍一个月,演员都哭着问我能不能不拍了。现在演员还没感觉怎么样,我的体力先跟不上了。
“小影就有点像年轻的我,我就是因为太执着拍戏,陪家人、陪女儿的时间都太少,尤其是我老伴,一辈子聚少离多,要是小影也跟我一样,那你……”
“我会陪着他。”
“也对,你是演员,演员会好一些……”
“不,我的意思是,即使我不当演员,也会陪着他。”
辛导又招招手:“你过来,靠近点。”
凌霁往前挪了挪。
“第一次见面,你当众拒绝我,还记得么?以我多年导演的直觉,你的第一反应绝对是发自肺腑,后面那句才是借口。为什么,是不是我做过什么事,让你对我不满意?”
凌霁呼吸略显不稳,他握住对方苍老的手,干瘪的肌肤包裹着骨头,褶皱间都是年龄的痕迹。
“辛爷爷,”他学狄影的方式叫他,“您拍戏这么多年,有没有发生过让您感到后悔的事?”
辛酉岿嘴角和蔼的笑容渐渐隐去,拍了拍凌霁的手:“人生在世,有几个人能做到完全问心无愧呢?”
“那您还记不记得,二十年前,您答应过一个小男孩,拍完那场戏,就带他走,供他读书,教他演戏,还要在演员表署他的名字?”
“……”辛导睁开眼,诧异地盯着他,“孩子,你是……?”
凌霁的手攥紧到发抖:“那个小男孩醒来后,没有任何一个人找过他,不管是虐待他的父亲,还是承诺带他走的导演,一个都没有出现,全世界都抛弃了他。”
辛导反过来抓住他的手,嘴唇因激动而颤抖:“是你吗孩子?真的是你吗……”
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对话,凌霁及时向后拉开距离,掩饰自己的失控。
“您手机响了,您先接电话。”
辛导再一次伸手想去抓他,却被凌霁闪开。
“对不起,一时没控制住情绪。等您接完电话,我送您回房休息。”
辛导看他的眼神充满千言万语,哆嗦着手接起电话。
“喂……”
剧组的接风酒宴被呼啸而来的救护车打断,十几个人守在医院抢救室外,坐立不安地等待消息。
“有人联系辛导家属吗?”
狄影点头:“我给辛姐去了电话,她在赶过来的路上。”
凌霁因紧张而发抖,狄影用力抱了抱他,安抚道:“辛导吉人天相,不会有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制片人在倒酒时听说辛导出事,红酒洒了一身,看起来极其狼狈,“凌霁你都跟辛导说了些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进了医院?”
狄影牢牢护住怀里的人:“在真相不明之前,先不要急着说是某个人的责任好吗?”
“可酒店的人都看到了,只有他们两个在休息室,聊了一段时间辛导就出了事,除了他还能有谁?”
凌霁抬头与他四目相对,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我不知道,辛导接了个电话,刚听了几句就捂着胸口倒下去。我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是谁,更不知道他跟辛导说了什么。”
狄影:“电话有人打回去吗?”
副导演举手:“有,第一时间就回拨了,但是没人接。”
“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重点是辛导没事,剩下的都可以之后再说。”
狄影毫不避嫌地握住凌霁的手:“但如果没有调查清楚就下结论,被媒体听到扭曲事实,造成的负面影响谁来负责?”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所有人都老老实实闭上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代表抢救中的红灯终于灭掉,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医生从抢救室出来:“是突发心梗,还好叫救护车及时,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但暂时只能有一位家属看护,哪位是病人家属?”
狄影放开凌霁:“家属从外地赶过来,我先照顾他。”
他换上衣服,全身消毒,进去不到两分钟便从里面出来。
其他人迎上去:“怎么样,辛导怎么说?”
“究竟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