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孔大爷是这样说的。
“俺儿和儿媳妇是公务员……俺害怕传出去影响他们工作,这个合同用的俺一远方亲戚的身份。”
白岐玉怀疑过为什么要这样,但老人看着憨厚老实,老一辈也容易有一些年轻人不理解的想法,也就没深究。
他猛的把合同往前翻,看到第二行条例,心中冰冷万分。
“……二、房子中的一切物品,所有权在于户主。若产生损坏、损耗等纠纷,户主具有追索权。”
在不知道户主是谁前,对于法盲来说,这一条似乎是没问题的。
现在,这一自开始便是阴谋的局,终于揭开了真面目。
有问题的“契约”,从来都不是搬家时签订的那张,而是从头到尾被忽略的这张。
白岐玉浑身都在抖,即使知道这里是安全的,罗太奶会佑护他,可……他那么想尖叫、想不管不顾的崩溃,前所未有的想与玩弄他把他当宠物戏耍的对峙。
后颈撕裂般的痛,胃里开始翻滚饥饿感与呕吐感,他嗅到了难以忍耐的海腥味儿,来自每一处房间中的阴影。
他深吸一口气,憎恨的开口:“你在的,对吗?出来,我们谈谈。”
微风拂过,空气中仿佛翻涌过什么气息。
他继续说:“我知道你还在。既然你今天这么拐弯抹角的戏弄我,就是想继续和我交\配,对吗?”
“现在我告诉你,我同意了。但在此之前,我们来做个交易……或者说,一场赌约。”
狂风大作。
浅薄的、蛰伏房间每个角落的阴影,开始肆意疯涨起来,阴霾于四面八方、于万千张口吵闹低语中袭来。
来了。
第34章 赌约
来了。
房间仍是明亮的, 氤氲熏香、昏沉的床头灯……每一处光都波澜不惊,但白岐玉就是感觉得到,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针扎似的压迫感几近要把人逼疯。
被子下的手狠狠攥紧, 用疼痛感抑制颤抖。白岐玉需要很大的力气, 才能让自己听上去沉着冷静。
“我们这样没意思, 真的。我也就算了,还要加上我周围的人……”
他轻轻摇头:“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风声掠动,线香星点般的火顽强的明灭。
“我也不明白。”很缓慢地说,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
随着开口,终于现形了。
像人影, 但也没那么像,是模糊的, 不可名状的, 难以以人类想象力和感知力揣度的真实。
从各个物件的影里,从房间的顶与地里……
像一面巨型的玻璃罩,或者膨胀的无数梦魇中见过的黑影, 静静地垂下身子,看着被包裹在涡旋中心的白岐玉。
白岐玉垂着头, 努力不去与对视。
但即便如此, 发自本能的生物链底端遇见顶端捕食者的恐惧是无法掩饰的。
他瘦削单薄的身子如寒风掠动的落叶,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不装了?”他压抑牙齿的打战,“这就放弃了?”
许是没料到白岐玉说这个,短暂的顿了顿。
“我一直在寻找你喜欢的模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没能找到。”
还谁的模样?白岐玉在心中嘲讽的笑了, 如果真说了谁的名字, 不亚于谋杀。
“我没有喜欢的人。”他不动声色地说, “但我喜欢的是人……人型就够了。”
许是他乖巧的模样起了作用,或者上次成功交\配的精力让愉悦,认定了白岐玉已经臣服,竟听从了白岐玉的话。
不可名状的黑暗扭曲、缩小,最终成为了一个“人”的影。
高大的人影站在床头。
像任何一位探病的人一般,安静的垂着头看他。
“如你所愿。”
如果不知道暴虐而不容置喙的本性,现在的看上去甚至有些温顺、有些爱他的意味。
这让白岐玉不可避免的想起张一贺。
想起那天晚上,他们在凌晨三点的厨房里聊天。
吧台上垂下铃兰状的玻璃酒杯,倒影绰约暧昧。
他问他要不要喝水,说“人不喝水就会脱水”。他还嘲笑他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看到他没穿拖鞋,张一贺又温柔的摸着他的脚,给他套上厚厚的毛巾袜,说“天寒了”。
……
都是假的……
白岐玉狠狠闭了闭眼,忍住了泪意。
用谎言筑基的好感,自始至终都是空中楼阁,一分一秒都不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