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再没有什么看不清的屏障,阻碍刀片的暴/行了。
黑血已涌流成河。
像是刺入了大动脉,黑血汩汩喷流着,滴在地上、画出诡异恶心的图案,甚至液体还在涌动、蠕动着身躯,在火焰中,发出悲鸣般的“滋滋”的炙烤声。
如大势已去的雪水,在酷暑残忍的暴/政下颓态的流着、流着……
空气中满是线香刺鼻的神圣气息,以及愈来愈浓烈的甜腻腻的香味儿、像千万只腐烂水果,腐臭到发酵了,一同倾斜在祭场里。
猛地,厉溪鸣喉头一甜,“呕”的大口吐了血。
但她手上铃声一丝不顿,与鼓音一起,在华夏土地的这片上空,形成密密交织的、无形的镇魂之网。
紧接着,罗太奶肆意狂笑着,来到了两米有余的稻草人棍前。
她一口咬断黑公鸡的脖子,大口喝下滚烫的鸡血,腥红血液顺着口鼻、脖子流在纯白祭袍上,像最邪最恶的鬼。
随即,她抄起两个小臂长的钉子,狠狠砸到稻草人的额头!
主祭室里,已然昏昏入睡的白岐玉,猛地大睁双眼
剧烈的痛苦从身上每一片皮肤传来!
“哐哐锵锵锵锵锵锵锵!”
像千万个刀子,在身上狠狠砸下、剜他的肉,放他的血。
不知为何,这种痛苦竟是如此熟悉,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
白岐玉很快联想到翻过来覆过去做的“被分尸”的噩梦,可那些梦,也没有现在的痛楚真实……
血管、血肉被撕扯下来,伤口放在盐水里浸泡,他痛得浑身抽搐,口中抑制不住的尖叫!
“救……我……不要!不要啊啊啊呃呃呃”
与万千刀割的痛楚相伴的,还有逼的人发疯的火焰炙烤感。
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已成为万千人桌上的一道甜点,或者锅中翻滚的一块美餐,火焰无情的漫过他,将他烹饪……
“快停下!”
极端痛苦造成的空白中,白岐玉抬眼,看到了奶奶。
记忆深处,面容已经模糊的老妇人,焦急的踩着小脚,一颤一颤的扑到他身上。
“我的孙孙……我的小孙,谁害的你!”
“……奶奶?”
“是我,我的绮绮……”
奶奶紧紧抱住他,瘦削却温暖的怀抱是熟悉的洗衣粉味儿。
她心疼的哽咽:“奶奶一直跟着你啊。无论谁放弃了你,奶奶都一直在保护你……”
白岐玉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么多年,您都去哪儿了?”
他想问很多事情,但他痛傻了,却还没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他比谁都清楚,这些是假的。
因为,奶奶已经去世十几年了。
但,因为是假的,所以可以放心依靠了。
白岐玉在“奶奶”的怀里放声痛哭着,哭他自己未来的命,哭这这个过于真实的幻觉为什么不能是真的。
奶奶心疼又慈和的环抱着他,像很小时候被人欺负后的安慰。
白岐玉突然想起了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那是个过于酷热的,连蝉鸣声都有力无气的暑假。
奶奶领着他,行走在灌木杂乱、青石板热到烫脚的山中小道上。
风也是热的,热得让人烦躁,像凝固的铁水。
在白绮凄惨的哭声中,奶奶耐心地安慰他。
“坚持住,我的好娇娇……还有几百米,不不,几十米就到了。”
娇娇?
对,小时候的自己特别爱哭,邻居家大婶说他是“水做的”。
饿了要哭,累了要哭,被欺负了更是要哭,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可他长得漂亮,唇红齿白的,撒起娇来,总让人感觉任性也是对的,所有人都该宠着他。
“恁家小勒则么娇气啊?”
“娇气咋类?”
“还是个哑巴,长大了谁家闺女愿嫁给他?”
“不嫁就不嫁!俺们家养得起他!”
奶奶骂走了邻居,安慰白绮:“娇气就娇气吧,谁规定男娃不能娇气的?”
所以,他的小名就从绮绮变成了娇娇。
酷热的山上,小白绮还在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手中手势不停。
【我不想爬山,我不想去了,我要回家,我好疼啊……】
奶奶也跟着哭,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东西,哭她怎么这么没用,哭她的不孝子和不孝儿媳为什么死的那样早,抛下孤儿寡母和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