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家伙不会死。
白岐玉冷笑一声,不解气的又踢了一脚地上的一滩肉,才朝外走去。
地上的霍传山抽搐了一下指头,天知道断了的脖子是怎么发声的:“……你去哪儿?”
白岐玉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别怕,我不走。起码在把你杀了之前。”
“……”
十分钟后,白岐玉提了一桶食用油,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回来了
他撕开油桶的封,拧开盖子,哗啦啦的把油淋在霍传山身上。
然后不甚熟练的擦开打火机,点燃一支烟。
做这一切的时候,白岐玉是笑着的。
笑自己过去有多傻逼,笑狂奔着脱离轨道的自己的人生。
被捕?被杀?金刚不坏的身体?都来吧。
事到如今,发生什么事儿,他都可以坦然面对了。
不是因为不怕了,是因为愤怒与憎恶碾压了一切,让什么该死的伤感春秋、该死的恐惧绝望,都滚到一边儿去了。
看着火光中,香烟明灭的星点,白岐玉突然回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记忆。
是父母刚去世的那年,他休学了一周,重返课堂的时候。
他记得清楚,那是个台风天,他迟到了,站在雨水淋漓的走廊外,张皇的朝窗内望去。
语文老师很温柔的让他进门,说,雨很大,你没事吧?
白岐玉摇头,说,雨也没那么大。奶奶打车送我来的。
语文老师关切的问候了他几句,分给他一张干净柔滑的作文纸,说大家都在写作文呢,你也要写。
题目是《人生》。
白岐玉就在作文中写:
我的人生应当是一棵树。
每一个枝桠,每一片树叶,都码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尽管历经风吹雨打,但也会在有序而光明的未来中一路向上。
语文老师在评语中,夸他是个像小树一样,坚韧的,朝着光明前进的人。
而现在,白岐玉觉得,他的人生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滩黑水。
被寒流与黑夜浑浑噩噩的夹卷,每一步都超出预料,每一步都被迫推往更坏的境地。
香烟已经燃烧了一半,即将点到手指,白岐玉哈哈大笑起来,却比哭还难听。
许久,他才收敛住笑意,面无表情的扬起手。
任火焰爆发的吞噬掉霍传山。
……
白岐玉蹲在钢筋山上无聊的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自己除了污秽,又多了一项新的讨厌的事物。
讨厌火。
太热了,太亮了,讨厌。
光和烟太盛,很快,有人发现了工地角落里的火,大喊着“起火”了,朝这儿跑来。
白岐玉跳下钢筋山,深深地看了一眼火焰中一动不动的“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打了一辆车,上车后,司机问目的地,他张了好几次口,却说不出。
……能去哪儿呢。
崇明小区?弗兰克林花园?那些曾经他以为是家,然后发现是地狱的另一分口的地方?
他很想买一张票,趁着霍传山还没追来,飞到海南、西藏,总之特别远的霍传山想不到的一些地方。
可一想到男人在马路上说的“我以后再也不会找不到你了”,又觉得逃也没用。
最后,白岐玉说:“去弗兰克林花园。”
兜兜转转一天,白岐玉又回到了他们二人的甜蜜的“家”。
保安室值班的还是那个大妈,正在刷短视频,眼皮抬都不抬,似乎完全没发现白岐玉不是从小区门口离开的。
开锁,进门,脱鞋,开灯,烧水……
平静的做完这一切,白岐玉坐在客厅沙发上,有一波没一波的玩着手机。
终于,十二点整点时,门被敲响了。
白岐玉气笑了:“敲什么门?我在不在家你他妈能不知道?你没有钥匙难道还开不了门?”
门“咔哒”一声开了。
霍传山穿着另一套衣服,提着一袋东西进门了。
沉毅俊朗的面容一如既往的迷人,著名的霍教授,霍绅士,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伤到。
白岐玉冷冰冰的打量着他:“手里是什么?”
“鲁大伯纸上烤肉。”
“哈?你以为这样我就消气了?”
“……没有。”霍传山的声音有点闷,“我只是觉得,你晚上会饿。”
白岐玉确实饿了。
他一把抓过塑料袋,把锡纸包裹的外带饭盒摊开在桌子上,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