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罢,切断了通讯,转而向神色一点也不比自己轻松的扎拉卢劝慰道:“通讯仍然在移动,这显然超出眠鲵的移动范围了。”
这样,就可以排除青年被眠鲵吞吃的恐怖猜想。
不过处在2S区难道会比这更好?谁也没法确定。
扎拉卢阴沉的面色稍霁,回复道:“多谢您的宽慰。”
于他而言,皇太子殿下当真是个大好人,对于仅仅见了几面的兰瑟也极力搜救,简直叫人对帝国的未来又涌起了希望。
*
活的,热乎乎的斐蕊。
真正的小猫。
兰瑟与晶蝶告别,垂头认真看这只才分别没多久就有了巨大变化的小猫,差点连眼珠都转不动。
虽然心里还在震惊,但手已经情不自禁地开始抚摸斐蕊软软绵绵的身体,轻挠下巴。
他都来不及问一些关键,好比树或者别的什么,自发地劳动半天,只问出一句:“斐蕊…你是一只真正的…猫了?”
“咪哦!”一个肯定的回复。
“为…为什么?”
斐蕊眨巴眨巴黄玉似的眼睛,被他托着小屁股,努力在他身上攀高了一点,伸出爪,一肉垫啪在了他额头上。
这并不是玩闹的一巴掌。
兰瑟原地怔住了。
很难具体说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但要形容的话还是能找到一些类似的东西。
就像读取,但也不是读取普通的文件,而是像一台超级电脑迅速复制插件,随后极速安装、运行。
于是他听懂了,恍惚中曾听见的语言,莉萨尼尔和斐蕊共同吟唱过的歌。
“树叶新长或落下,春天会来或离开……”
那是一首唱给死去的树的歌。
在它们的母星,它的种族生命实在太漫长,因此每一棵树死去时,所有树都会为它歌唱。
两百年来,莉萨尼尔一直在等待,等待放生,等待救援,到现在,等待死亡。
它等不到放生,因为有人在它身上尝尽了甜头,也等不到救援,因为母星的伙伴没有谁活了下来。
但它最终还是很幸运,在生命烛火燃尽的时分,等到了为它歌唱的伙伴。
一位生来就相识。
一位混血的种子。
它便歌唱着、笑着把命运曾给予的特别,还予注定的重逢。
一股作为出生礼物的能量,还给一位久别重逢的友人。
母星的神灵。
让一个灵魂,重新拥有肉身。
远处的巨树似乎仍然茂密而健康,可如今,兰瑟能听见莉萨尼尔奄奄一息的呻吟。
“树叶新长或落下,春天会来或离开…”他脱下外套,盘腿坐在上面,低低地唱,斐蕊轻声和,不必在意声音大小,风会无私地替他传播。
他唱着,眼前开始浮现另一个星球的景象,一颗种子被播下,所有巨树都为它高兴。
那是莉萨尼尔的梦。
“…看着我吧,看着我吧。”他唱完最后一句,不属于他的眼泪流淌下来。
随即,像是什么言灵魔法,大地开始震颤。
在巨大的轰隆声和严重的地震中,这棵时常让人担忧倒塌会造成怎样影响的巨树,倒下了。
一瞬间的枯朽,或者说是酝酿已久的自杀。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莉萨尼尔没有造成任何伤亡,因为事故影响,没有任何车辆经过它的身旁道路,而它恰恰好倒在了那条道路上。
那条路上有着莉萨尼尔最佳观赏位置。
但兰瑟擦干眼泪,仍有疑问:“它不是不死的花吗?哪怕被移植到这里,也不该这么快就老去。”
斐蕊毛茸茸的耳朵尖轻垂:“咪哦。”
可是,每一棵巨树的死去都会有所有巨树的歌唱,莉萨尼尔无法回去,却要在天各一方的情况下为自己的所有伙伴歌唱,当宇宙中再也不响起巨树的丧歌时,它便悲哀地意识到,它是宇宙中最后的巨树了。
孤独的幸运儿,还是心碎的叛徒。
这伤害对它而言是叠加的,毕竟如果不是它天真懵懂,也不会那么轻易再度暴露母星的位置。
一颗星图上不存在的星球,若非星际海盗偶然坠下,恐怕永远也没人能找到,若非有它的指引,也不会再次暴露。
它是被偷走的小树,却也是毁灭母星的罪人。
但一切总会有完结的那一天。
不过,神灵之类的传说,真是很陌生很遥远。
让他想起太子府小憩的午后,他对至高神的许愿。
说起来还真是奇妙,居然被斐蕊实现。
不过,兰瑟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或许先前的事情已经提高了他的感受阈值,又或者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并非如此。
但,他犹豫片刻,还是不再去想这件事,而是一边轻轻抚摸着它的下巴,一边说道:“这就是为什么你之前一直那样不希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