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不自禁地上下打量自己的男朋友,心想这真的是一个开机甲的男人说出来的话吗?
萨弥尔顿时觉得自己犯了傻,他只能抿抿嘴,示意向左转。
迷宫里的这种静谧此刻并不能让人内心的声音平息。
萨弥尔垂下眼睛,他接着说:“因为,或许,我并不是你所期望的那种…恋人。”
“或许,你更喜欢萨米,而不是我,它很体贴,它很乖,而我…”
兰瑟没有看他,他偏过头,看着玫瑰:“萨弥尔,我在欧旁立文的入门科学读物里读到一个很可爱的观点。”
他直呼对方的名字。
“欧旁立人认为,在人的一生中,有一段时间,他会完全展现自己的本我,之后,这段时间被定格,直到下一段决定性的时间让这个本我成长,不过有些人一生都没有等到这个决定性的时刻。而我们知道,精神体就是本我,于是欧旁立人认为,他们可以用那段时间来描述自己的本我。”
“那么,萨弥尔,你定格了哪一段时间呢?”
萨弥尔盯着他浓黑的鬓发边上的耳朵,白而小的。
这不合时宜,但他首先想起了一条小狗,白而小的,热乎乎的,在母后大病初愈的时候,父皇大踏步跨过他身边,而跟在他后面的舅舅从背后摸出了一条白色小狗。
一条猎犬,但还很弱小,需要保护。
而且不是那种弱小的保护,不过很可惜,萨弥尔只能给它这些。
因为他并不比这条小狗更强大。
在得到它的一年后,在他母后的葬礼后,在他父皇的第三次婚礼上,在一切不愉快开始之前,这条小狗被丢进喷水池里,被一次次摁进水池里。
它曾经白而细软的皮毛,温柔清澈的充满依恋的棕色瞳孔,最后被泥土掩埋了。
很可惜,参加它的葬礼的人,只有它不体面的小主人。
萨弥尔多清楚,这是一个过分私密的话题,人们都出于各种原因保守他们精神体的秘密,或许就是为了防止当下的情境。
可是他说:“五岁。”
他望见对方回过头来,他听见对方的声音,可是他不确定这声音究竟从何而来,究竟是从他方才吻过的唇齿,还是从这双温柔清澈的黑色眼睛中。
“那么,你认为,我爱上了五岁的你?”
这一瞬间,萨弥尔承认,他的思绪停滞了,或者说,发散了。
他回忆起那些异常的自己对猫的讽刺,他想到,所以,这是他对一个幼小的天真的自己的不满,是他回过身去,对一段定格的时间的指责。
也就是,我不允许你还那样蠢,将心捧出去任人践踏。
可是他不曾想到,真有人愿意接受野兽的真心,将它悉心收存,烘成好热的一颗滚烫,再填回他胸腔。
他紧接着就试图磕磕绊绊地解释:“不…这…”可是这要如何解释。
但兰瑟垂下眼睛,他的嗓音温柔而舒缓:“其实也没有错。”
萨弥尔看着他:“什么?”
小男友又回过身去,指尖拨弄一支半开的小玫瑰。
“你是从什么时候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呢?最引人注目的那次帝国直播?那时候你十二岁,被立为皇储?”
他接着说:“还是更早以前,总之五岁之后,作为一名与其他二位殿下没什么差别的皇子,萨弥尔,我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关注你,我知道这关注毫不起眼,可是,这难道不算是一种喜欢?”
“那时候我还很小,可是你也不比我大上多少,我喜欢你一步一步向上走的样子,我喜欢你的笑容,我爱你的一切,你可能不知道你给过我什么,可是萨弥尔,从你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视野中,那时候的我弱小、浑噩,我见到你的金头发,你的蓝眼睛,你和你的兄弟的不同,那时候,我就开始爱你。”
萨弥尔发觉那点凉风已经完全无法对他造成影响,只因雨水会在靠近岩浆之前被热气蒸发。
他看不清对方的神色,沉默片刻,仅仅将自己唯一的犹疑说出口:“这是爱戴…”
他话音刚落,一只盛放的正好的玫瑰被风吹落,簌簌坠下,兰瑟让它落在自己手心。
他直起身来:“谁能说这不是一种爱呢?”
“我拥有你在大众眼中的一切,萨弥尔,从你第一次露面,你的影像、文字资料,你的功绩,甚至他人对你的评价,那时候的我,的确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仰望着你的人,但我也可以说,在千千万万个仰望着你的人中,或许我最了解你。”
“我的所有收藏中,有六岁的萨弥尔,从他的老师柳迪奇访谈中来,有十二岁的萨弥尔,从他自己的演讲中来,也有二十二岁的萨弥尔,从录像中来,甚至,二十四岁的萨弥尔,从我面前这个男人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