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不理解。
如果一个人,明明已经孤独不安到几乎要发疯的地步,为什么还要让他去猜测得到的安全感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还要让他去患得患失,去想隐藏在赋比兴的修辞譬喻背后的情绪呢?
他如久旱的大地,龟裂,干涸。
他需要的不是委婉的细流,更不是小小得不能再小的泉!
——那些哪里够啊!
“亲亲我,阿洛!”小少爷的脸颊浮起病态的殷红,漂亮的黑瞳在火光中闪闪发光,“亲亲我,”他喊,把中原的那一套,那压抑束缚的那一套,全都狠狠踹到一边去。“亲亲我,我就是你的了!”
他要江,要海,要毁灭般的爱。
火光也照在图勒巫师的身上。
骨骼的起伏,紧绷如猎豹,他捞起自己的阿尔兰,毫不吝啬地倾下无穷无尽的吻——仇薄灯只要一个就够,他却给了数不清多少个。
“好啦!我是你的啦!”
仇薄灯高兴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伸出手,死命搂住图勒巫师,僭越禁忌带来的疯狂和热烈,如火光般,闪烁在他的脸上,迸溅出不逊色于雪原部族的肆意妄为。他又笑又叫,把自己送到恋人手中,不管不顾——他愿意被剖开,愿意被亲吻心脏。
咚!
咚咚!
新年旧岁相交接的鼓点重重砸响。
参与盛宴的部族勇士同时将美酒泼向高空,火边跳舞的图勒姑娘同时旋转,放歌……火焰烧掉了旧岁!死木中诞生了新的一年!一切都是崭新的崭新的,新的生命新的开始,新的世界!
崭新的世界里,图勒巫师再一次抱举起他的爱人。
在宣告上一年结束的鼓声中,图勒巫师吻住了他的阿尔兰,漫长而又温柔。
等到钟声结束,新一年到来,巫师低下头,抓住仇薄灯的手,引领他以指尖,在自己心口写字。同样,一个名词,一个专属格,一个名字……
阿洛,是薄灯的。
山脚的灯火照亮了仇薄灯的眼睛。
他的最后一丝理智也被摧毁了。
精神罗网中,表层思维敞开,潜意识敞开,最深处的精神核心对侵入者敞开,等待来自图勒巫师的彻底标记:往他的自我认知核心,刻下一条新的自我认知,一条他专属于图勒巫师的自我认知。
随便刻上什么都行。
“阿洛,”仇薄灯把脸颊贴近图勒巫师,小声说,“彻底标记我吧。”
——这样,他们就都有牢不可破的安全感了。
第62章 彻底标记
有很长一会儿,图勒巫师什么都没说。
直到仇薄灯喊了他好几声,图勒巫师才低头,银灰的眼眸说不出的冷静和偏执,在火光下闪烁可怕的光,他几乎是以视线在刻写怀中人的面容,:“阿尔兰……你这样,是在让我对你越来越过分。”
“我知道啊。”仇薄灯望着他,不解极了,“可我愿意啊。”
说完,他大方地展开双臂。
意思是:你要多过分呀?都给你好了。
图勒巫师按住他,以平稳的语调,向仇薄灯阐述内心最可怖的念头,一个个全都扭曲得令人心惊:“你这样把自我交给我,你知道我会刻下什么?”
“你知道我会让你时时刻刻,从里到外,都是被弄脏的?”
“会让你永远也离不开毡毯,而你还心甘情愿。”
“会摧毁你的理智,你的梦境,你的意识。让你只记得我一个人,只记得要和我在一起这件事。想抹掉你的记忆,不让你记起家人、朋友……你的过去,现在,未来,只有我,没有别人。”
“……”
图勒巫师的语速越来越快。
“是你在纵容的,阿尔兰。是你在纵容一头怪物,我够疯了,可你还要我更疯一点。”他一把将仇薄灯紧紧箍在怀里,指尖自少年光洁的额头向下滑,带一种天生的冷意,简直是远古的萨满,在以刀刃,狠狠剖开纯白的羊羔。
当他的手指停在心口,猛地张开,又猛地收拢时,仇薄灯有种错觉。
——错以为心脏被他整个握住了。
不,不是错觉。
原始部族的萨满,有太多匪夷所思的手段,而仇薄灯如今的心跳由他赋予,他确实对属于自己的心脏拥有哪些某些特权……明明手指停在只是心口外,但一收拢,仇薄灯立刻有了真切的触觉。
指痕印在心脏表面,指骨构成不可逃脱的囚笼。
每一次跳动,都会碰到熟悉的刀茧。